何明川小臉發白,茫然的搖頭。

沒出過老三巷的小傢伙,平時扎著堆兒欺負人,四處撩貓逗狗可以,如今闖禍闖的沒了邊兒,他們才發現,自己就是個小螞蟻,隨便誰一抿,都能讓你粉身碎骨。

你粉身碎骨不要緊,問題是你全家都要粉身碎骨了。

以前因他舅爺爺是黃伯伯,老街坊都給面子,也不計較。

這孩子就覺著自己十分了不得。

他家裡慣著他,奶奶,舅爺爺常貼補他兩零花,他兜裡有錢,小夥伴自然多。

被簇擁著成群的出去,成群的進來,這孩子就以為自己是老三巷的老大了。

都覺著,誰家孩子不是這樣,孬幾日,到了年紀,自然而然就長大了。

都覺著,長大了就好了,他們總有一天會好。

可是,如今不能好了呢!

怎麼辦?

全家都要被帶累死了。

老太太看孫子不說話,就回身抓住鄧家的孫子問:「阿農,這位先生的東西呢?」

老太太一輩子都沒使過這麼大的勁兒,鄧長農手上有傷卻也不知道疼,他白著臉喃喃的說:「賣……賣了!」

「賣了……賣哪兒去了?」

「賣舅爺爺恆澤當了……」

黃伯伯家一直沒吭氣的兒子黃楚旭忽然在後面沒好氣的來了一句:「什麼叫舅爺爺的恆澤當?誰是你舅爺爺,我們一家都是端人飯碗的,什麼時候恆澤當成了我家的……」

他話音還沒落呢,鄧長農他爹蹦了起來,對著兒子後心就是一腳:「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個孽畜,反正家破了,就!誰也不要活了!!」

他這樣一說,三家這才想起來,闖禍的這三根災苗子,這是捅破天兒了。

又氣又急之下,就一起上去,對著他們一頓毆打,下了死手的那種打。

這下子,這是父愛也沒了,母愛也沒了,什麼愛都沒了,就恨不得沒有生這個孽畜出來。

泉大一家兄弟八個,老南街的祖傳七八代的混子,人家聰不聰明?遇到過不去的坎兒,人家照樣往後退。

這三個兔崽子眼睛是瞎窟窿麼?怎麼什麼人都敢搶?你不看穿衣打扮麼?

事實上,連賜那天打扮的還不算富貴,只是他胸口的相機看上去,有些貴罷了。

看著鬧成一團的人不像話,江鴿子拍拍桌子說了句:「成了!要打回家去打!甭跟我這裡鬧騰。」

這群人瞬間凍住,他們眼巴巴的看著杆子爺。

沒錯,杆子爺是爹,是娘,是天王老爺都可以,只要您能救救我們。

江鴿子的眼睛默默的看向屋子邊緣。

在那邊,不知道是誰家七八歲的孩兒,正怯怯的抓著長輩的褲子,露著半個腦袋,兩眼黑漆漆的看著他。

江鴿子不表態,屋裡人又一起往黃伯伯那邊看。

黃伯伯也是嘴唇哆嗦,又急又恨的看著自己外甥孫子問:「錢兒呢?那是一千五百貫!」

「多少!?」

有人驚叫起來!

黃伯伯嘴唇哆嗦:「一千,五百貫……前櫃給的現鈔,不留底,不贖當,賣斷!!」

那不是一個兩個,那是一千五百貫!!

自己大外甥,何明川他爹在藝術畫廊做應門子,給人開門撐傘,一個月才拿三貫錢。

何明川看著他舅爺爺,嘴角都被他媽揪裂了,他喃喃的張嘴,滿口血的說:「給……」

林家那個林苑春在後面忽掙扎的大喊了一句:「何明川!你閉嘴!你發過毒誓,說出去天打五雷轟,說了腸穿肚爛……」

何明川雙目赤紅,流著眼淚猛的看向他,撕心裂肺的喊著:「腸穿肚爛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