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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納在《我彌留之際》曾借埃迪之口攻擊言語,說道:“言語是吹氣,細若遊絲上天,一瞬即逝,毫不傷人”;“行動則鐵證如山,確鑿不移”;“罪、愛、恐懼不過是喧譁,是從沒犯過罪、從沒愛過或恐懼過的人用以表示他們沒有擁有過的東西,表示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東西,除非他們忘掉這些字眼。”後來,在《星期六晚郵報》發表的一個短篇中,他又借索西厄·韋德爾之口讚美語言道:“人的生命都是用聲音來進行總結,並藉助聲音而有意義。勝、敗、和平、家。
那就是我們何以必須苦苦為聲音製造意義的原因。”埃迪的話和韋德爾的話同樣反映福克納對自己天職的信心。他知道自己絕不會單以語言為滿足,但他也知道沒有必要以語言為滿足。如今他確信自己沒有語言永遠得不到滿足。過去一年中,他重建了一座大宅,成家立業,他和埃斯特爾快要有孩子了。然而,他繼續不斷地為聲音製造意義,探索並擴充套件他的神秘王國。發表的作品越來越多,他賺了一點錢,多少出了點名。但由於他和埃斯特爾的需求不斷增加,手頭依然拮据。幸好他又有一部小說即將出版,滿心以為能靠它賺筆大錢。
1931 年1 月11 日,哈爾·史密斯出版《聖殿》前一個月左右,福克納生下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兒。她懷孕時期不太順當、分娩也不順當。埃斯特爾休養好幾個月才恢復健康。嬰兒早產兩個月,個子很小,但看上去還可以。福克納本來就希望得個女兒,一半是因為可以襲用他最喜歡的姑姑阿拉巴瑪的名字,巴瑪姑姑是老上校的子女中最小的一個,最得老上校鍾愛。福克納也喜歡她。巴瑪姑姑比任何人、甚至比霍蘭德姑姑,為他筆下的珍妮·薩托里斯·迪普雷這個人物提供了更多的素材。阿拉巴瑪這個名字很少見,但是埃斯特爾同意採用。女兒生下後兩天,福克納便發電報告訴姑姑:“阿拉巴瑪·福克納於星期日降生,母女平安。”幾天後,福克納將母女接回家。雖然孩子長得很小,醫生卻說沒有必要放早產兒保育箱;再說,醫院裡根本沒有保育箱。僱了一個護士專門照顧埃斯特爾,另一個專門看護阿拉巴瑪,醫生又天天上門,以防母女出問題。7 天后,阿拉巴瑪開始虛弱起來。福克納驚慌失措,駕車去孟菲斯買了一隻保育箱回家,豈知已經太晚。1 月20 日星期二,阿拉巴瑪·福克納去世。福克納一家和奧爾德姆一家驅車去墓地時,福克納一路把棺材抱在懷裡,隨後又擱在膝頭上。他親自埋葬女兒,回到山楸別業,先叫護士給埃斯特爾服用鎮靜劑,然後走進房裡去告訴她一切。埃斯特爾後來回憶說,她第一次看見他哭。
福克納拒不喝酒,只想工作,但是悲痛太深,觸動太大。他本來就不喜歡、不信任埃斯特爾的醫生,如今更加認定是醫生失職。後來他買了一隻保育箱送給那個醫生的競爭對手的醫院,以免再有嬰兒冤枉死去。但是他要報復,不是以行動報復,而是編造虛構的故事。不久,謠言四起,說這個醫生沒有本事,見不得人。有人說,福克納闖進醫生的診所,開槍打中他的肩膀;又有人說,福克納站在山楸別業大門口開槍,沒打中醫生。福克納在牛律一帶散播這類流言蜚語不算,後來還在紐約的朋友和熟人中散播。
福克納殤女的悲痛不久攙雜進另一種名聲。《聖殿》於2 月9 日發行後,立即引起注意;從來沒有過那麼多的評論,那麼長,那麼聳人聽聞。評論家們擺出一副惱怒、憎惡、驚愕的姿態,對寫作技巧一筆帶過,大評特評福克納對暴力和性變態的迷戀。不出幾周,買《聖殿》的人比《喧譁與騷動》和《我彌留之際》加在一起的人數還要多。4 月底,銷售量超過福克納以前所有小說的總和。突然,有人要求買他以前出版的長篇小說,甚至有人要買《大理石牧神》;人們希望在福克納以前寫的小說中找到這本新作所予以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