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風早已淪落,藩鎮圍攻天子,部將屠滅諸侯早已司空見慣,王許對這等牙疼咒自然也是看過就算,不會放在心上,可當他看完這段誓文,翻到背面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背面歪歪扭扭的寫得滿是血字,竟然都是參與其中的軍官的名字,粗粗一算只怕不下二三十個,看那些字跡大小不一,雖然許多拙劣異常,可筆力都十分雄健,顯然都是行伍之人手書,竟然都是那些軍官親手所書。

看到這裡,王許不由得暗自吃了一驚,這誓書雖然連個屁都算不上,可這些親手所書的血字簽名可就不一般了,這些軍官若是有了反覆,呂方只需將這些簽名往他們主上那裡一送,自然有他們的好果子吃。自然這些軍官也想到了這些,這般做就是為了向呂方表明不二的忠心,王許這些日子在潤州城館驛之中,也聽說過潤州軍在陵亭與王茂章相據,多有戰勝,卻沒想到此時潤州軍中這些呂方的舊部已經對安仁義的前途這麼不看好,看來自己也要早做準備,免得受了池魚之殃。

常州,晉陵州城,經過潤州軍多日的圍攻,州城城牆到處是損壞之處,尤其是女牆,望樓等能夠保持完好的更是十中無一,雖然王茂章,臺蒙領淮南大軍渡江之後,便已經解了潤州軍的圍困,可隨即大軍便直撲潤州,州中徵集來的民夫也盡數派去轉運糧秣,這些城牆上的破損之處也只能留待將來再說。刺史李遇站在城門前,昔日白皙豐滿的臉龐消瘦黑黢了許多,額頭上也爬滿了皺紋,整個人就好像背後的晉陵城一般,一下子老了十歲。

此時一騎飛馳而來,相距李遇還有三四丈外才停了下來,騎手滾鞍下馬,急道:“使君,徐指揮使一行已經到了一里開外。”

李遇冷哼了一聲,下令道:“奏樂,準備迎接徐指揮使!”

隨著他一聲令下,城門兩旁的一隊鼓吹趕緊分兩廂站開,吹打起來,古代鼓吹是秦末漢初才形成的,本源於北狄,多以短蕭鼓角為之,由於樂曲雄壯,漢初邊軍用之,後來朝廷逐漸用之。此時那些鼓吹演奏的乃是漢樂府“協律都尉”李延年所作的《新聲二十八解》中的《出塞》一曲,這本是極為雄壯之聲,可這些鼓吹演奏的偏生有氣無力,又多有跑調之處,和他們身上凌亂的衣衫倒是搭配的很。

此時徐溫已經帶著數百名軍士走的近了,身側跟隨著一名青衣文士,遠遠的望過去身形修長,意態閒雅,應該是徐溫的文書一流人物,在一眾披甲持戈的武人叢中顯得格外顯眼。走得近了,李遇才看清那文士臉上縱橫交錯著數條傷疤,皮肉翻開,竟是已經完全毀了容貌,看上去頗為駭人,李遇不由得目光一顫,立刻從那文士臉上移開。

眼見得徐溫一行人馬相距還有二十餘丈外,那徐溫便跳下馬來,步行過來。若論官職,身為一州刺史的李遇自然是高過了他,可他此行畢竟是吳王府中僚屬,加上李遇此次將常州軍輸了個乾乾淨淨,被安仁義圍在城中,若非淮南救兵趕到,只怕連性命也難保,也不知之後楊行密會如何處置他,無形之間,現在兩者之間的地位便翻轉了過來。

李遇眼見得徐溫走的近了,低咳了一聲,強壓下心中的羞愧,上前一步道:“敗將李遇拜見淮南親兵右衙兵馬指揮使徐溫徐將軍。”說著便要斂衽拜倒。

那李遇拜倒到一半,卻只覺得手臂一緊,已經拜不下去,抬頭一看,卻是被徐溫搶上前來攙扶住了,只聽到徐溫笑道:“李公位在徐某之右,親自出城相迎已是逾越之極,如何能受此重禮。”說著徐溫便將李遇扶起身來。

李遇見徐溫如此有禮,心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來,低下頭嘆氣道:“老朽受吳王重託,以方面之任,田,安二賊作亂,某不能平定亂賊,反而覆軍喪師,連來援的王家侄兒也落在安賊手中,縱然吳王不重責,吾豈有顏面回廣陵相見嗎?”他說到這裡,回想起田安之亂以來的遭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