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光,如同一面小小的圓鏡子,顫巍巍的,望久了,竟然叫人有一種頭暈的感覺。

虞璟趕緊低頭,尖著嘴吹了吹氣,才將兩片薄唇湊到杯沿,屏住呼吸,吞下一大口,舌頭觸到藥汁,只覺得沉沉的苦,還有鈍鈍的澀,不敢含在嘴裡,只得咕嘟一聲嚥了下去。

“忍忍罷,還有幾口。”還是疏淡的調子,虞璟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含糊地應了聲,捧起杯子,有些慌張地將餘下的一氣喝了個乾淨,除了中途略一換氣,就沒有停頓。

她正要擰好蓋子,蘇君儼的手卻伸到她面前,掌心平攤著,是一顆糖。

霜濃月薄的銀藍的夜被隔在外面,虞璟有些怔怔地盯著那顆包裹在絢麗糖紙的裡的糖果,遲遲沒有去拿。

“是話梅糖。”

細白的手指終於還是伸向了他的掌心,拈起了那枚糖果。一陣窸窸窣窣的剝糖紙過後,硬糖酸甜的味道逐漸漾滿了口腔。

蘇君儼發動了引擎,儀表盤在夜裡閃爍著細弱的熒光,虞璟看著黑色的指標,感覺硬糖在舌尖的舔吮下慢慢變薄變小,她本想用牙齒直接將其嚼碎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最終還是耐心地含在口裡,直到它化作最後一絲甜意,在唇齒間瀰漫不見。

熟悉的小巷就在眼前,兩人一左一右下了車。蘇君儼走在前面,虞璟微微落後一小步,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蘇君儼卻已經轉頭,止住了腳步,正安靜地看著她。他在等她。

虞璟卻覺得渾身被定住,無法動彈。請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她在心底不停地重複著。

駐足靜默之中,誰都沒有動。虞璟覺得蘇君儼眼睛裡的光似乎在慢慢沉下去,沉下去,她的一顆心卻懸了起來,努力平復翻滾的情緒,她小心地走到他身邊,裝作不經意地碰了碰他垂著的右手。

蘇君儼原本黯淡的眸色一下子迸出了亮光,他一把攥住她怯懦的左手,嘆息似地說道,“你總是想逃。”說完,加大力氣,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裡。男子指尖的熱力如同電流,噝噝流向她的心臟。胸口怦怦地跳著,大概是因為周遭太過安靜,這心跳聲似乎被無限放大,在靜謐的巷道里迴響,咚咚咚,怦怦怦。

黑咕隆咚的樓道里,蘇君儼一手牽著虞璟,一手拿著手機照明。手機的光線只能堪堪照三四級臺階,幽暗的空間自下而上是熾白、深灰和濃黑。

虞璟摸出鑰匙開了門,“你要,你要不要,進來坐一坐?”這話她說的艱難異常,牙齒和舌頭磕磕絆絆了半天才說完整。

蘇君儼朝她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說完卻又有些忸怩起來。

蘇君儼回頭對她露齒一笑,“嗯,我會的。”

虞璟關了門,靠在門板上,手按在胸口,彷彿惟有這般,才能平復劇烈的心跳。

收拾妥當,虞璟蜷縮在被筒裡,被子裡很冷,她只得努力團成小小的一團,最大限度縮小與被子的接觸面積。

“你總是想逃。”說這話時他眉毛微微蹙著,語氣裡有淡淡的不滿、疲倦還有一點傷感,也許還有一點別的什麼,她分辨不清楚,也不想去分辨。

嘴角自嘲似地扯了扯,當初李清佑追她,確實也費了不少的心思,以致於將她逼到了風口浪尖上,畢竟在旁人看來,經濟學院學生會主席屈尊來追她這麼一個貌不驚人,除了成績拿的出手就無甚可圈可點的普通女生,她早應該掃灑相迎了。是啊,她難道不應該惶誠惶恐嗎?為了那不相配的俯就!為了那高貴的垂青!為了茫茫人海里他投給她的愛慕的一瞥!區區一個李清佑,已經讓她一度多了不少標籤,諸如“愛裝”、“喜歡拿喬”、“目中無人”、“自以為是”、“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現在倘使換成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