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等人物?轉念卻想到自己出身清貧,一路奮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甚至還放棄了他一生最愛的女子。

冰兒。他的心尖彷彿被看不見的手攥住了。唐糖業已經唱到收尾的地方,“雲窗霧閣中,疏弦何泠泠,不嘆知音稀,希聲難為聽。”何世祥的心尖顫得越發厲害,他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得裝作感懷不已的樣子,嘆道,“這人生在世,好比不同的樹葉長在同一株大樹上,有些飄落在廳堂錦塌之上,而有些人卻落入糞坑臭水之中,同樣的風,卻造就不同的命運。”

在座眾人均以過了不惑之年,有的已近知天命的年頭,聽得這話,無不心有慼慼焉,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箏聲戛然而止,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何世祥也自嘲道,“都怨我,竟挑這些掃興的話說!”

虞璟強忍腿痛,從方形抹角文竹凳上起了身,掀開珠簾向眾人走去。唐糖有些擔憂地跟在她身後,她雖然不懂秦箏,但是二人合作久了,默契還是有的。虞璟今日這曲《幽蘭操》彈得殺氣騰騰的,起音都比往常高了一度,幸好自己音域寬,要是換了旁人,估計唱到一半就難以為續了。

虞璟走的很慢,但卻很穩。

她只覺得自己每一步都像童話裡小美人魚那樣,赤腳走在刀尖上。非常痛。但是她臉上卻帶著最完美的微笑。唐糖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她覺得手心有些發涼,虞璟不太對勁,每次演奏完畢謝客她都是一幅冷淡的樣子。可這會兒掛在她臉上的分明是微笑啊,她笑得那麼明媚,唐糖卻覺得恐怖,虞璟,她,彷彿要在今晚將所有的笑容一次性用光似的。

虞璟站在大茶几後面,目光如同淬毒的鋼針死死盯住何世祥。

何世祥也一臉蒼白地盯住他,上下嘴唇都在顫抖。

虞璟突然收回視線,掃過眾人,換了一種異常嬌軟的調子,“不知道今晚的演奏各位還滿意不滿意?”

龔勳雙目灼灼地看住虞璟,並不吱聲。

虞璟嫵媚地一笑,在座的男人,一個個鼻息都粗重了起來。就連唐糖也恍住了,虞璟這一笑,當真如同那絕世名伶,眼波如同漣漪一圈圈盪漾開來,亂了一池春水。

何世祥滿眼迷亂之色,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這個年輕女子是小錦嗎?如果是小錦,以冰兒的傲氣絕對不會讓女兒在這酒色之地幹這種營生?可如果不是小錦,又怎麼解釋她為什麼會和冰兒長得這般相似?

虞璟眼波又是一蕩,她捂住嘴,嗤嗤地笑起來,裝作一副懊惱得樣子,“這可怎麼辦,客人不滿意,我們可是要捱罵的呀!”

那一聲“呀”故意拖長了,似嬌似嗔,龔勳覺得血都湧上了下腹,恨不得一把拽過她,狠狠壓在身下。

“這位先生,您和何璟一個姓呢!您幫幫我們,好不好?”虞璟又軟語問何世祥。

何世祥一聽她自稱“何璟(錦)”,交疊的雙腿放下,膝蓋微微彈起,似想起身,但卻又生硬地止住了動作。虞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如同浸在九天冰水裡,臉上卻笑得越來越歡。

“你彈得很好,我們都很滿意。”何世祥不敢看她,雙手有些痙攣似地屈張著。

虞璟輕拍胸口,一副如蒙大赦的樣子,“太謝謝您了。那我們就退下了。”說罷,拉住唐糖的手,一同倒退了出去。唐糖感覺她的手冷得像冰塊,沒有一點熱氣,心中驚疑不定,只能握緊她的手。

龔勳剛想開口喊她們停住,何世祥卻搶先開了口,“龔局長,我們談正事吧!”

剛離開這間禪室,虞璟如同脫力似地靠在牆上,胸口起伏不定。唐糖扶住她,關切地問道,“虞璟,你沒事吧?”

虞璟覺得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她閉上了眼睛,“沒事。只是傷口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