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就直接把我載進天王府了。聽叔爺說起廣東有諸多變化,正好四處瞧瞧。”

段雨悠將書卷當作扇子輕輕拂著,已到五月,廣東炎熱,行船還有風,現在停下,頓覺酷暑難耐。

“怎麼停得這般久?不是說青浦是個大碼頭麼?”

段雨悠抱怨道。

“正在行兵船呢,大隊兵丁正在北上,就把碼頭佔了。”

六車看熱鬧看起了勁。

一溜窄身快蛟船自兩列客船中駛過,朝北急行而去,外側客船上,被隔斷視線的男人們戀戀不捨地轉頭,兩個中年人的目光卻緊緊粘在了這溜兵船身上。

“一進廣東,風物真是迥然不同,李肆治下,管制倒是苛厲,可百業興旺,竟是沒見滿地瘡痍。”

兩人中,商人打扮之人年紀大一些,捏著扇子的手骨節寬大,目光更是炯炯有神。

“李大人說了,這李肆尤重工商,皮面看起來自是光鮮,內裡卻不知道有多少腥羶。”

另一人伴當打扮,語氣頗為憤恨,不知道是李衛說到了何事,讓他對廣東格外憎惡。

“這是國政,咱們江湖人就不必細查了,總之我等二人這條命,連帶身邊兄弟,都是李大人周護的,李大人的託付,怎麼也要用心辦到。”

“那是自然,既誇下了海口,必要辦到”

兩人低語時,兵船已過,客船靠港,下船時,卻被穿著灰黑中襖,頭戴涼笠,上身套著“巡”字馬甲的兵丁攔住。

“你們的辮子執照呢?”

兵丁傲慢地指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壓住火氣,掏出過太平關時辦的“辮子執照”讓兵丁查驗。

“你們最好綁在辮子上,不然這一路可有得罪受。”

見兩人是湖南商人,兵丁緩了口氣,還好心叮囑一句。

待過了關卡,裝作商人的那人冷哼一聲,“就這一事,那李肆就該殺”

伴當卻沒了言語,似乎另有心聲。

深夜,兩個漆黑身影掩在陰影中,朝著白日勘定的天王府摸去,飛簷走壁,穿街越巷,如幽靈一般,很快就靠近了惠愛大街。

“該死這都是寅時了,為何還這般熱鬧”

接著兩人發現,即便是後半夜了,這惠愛大街依舊燈火通明,車來人往。若是之前的小巷,高來高去,自是沒什麼影響,可這大街竟有七八丈寬,即便功夫再高,或者有攀索飛爪,也難掩藏形跡。

再看看前方那巡撫衙門,也就是天王府,兩人更覺失算。天王府門前和左右立著的高杆,白日見著沒看出用途,晚上才知是掛大號馬燈的燈柱。不知是燒的什麼,那馬燈光色熾亮,將天王府周遭映得如白晝一般,想要靠尋常手段夜闖天王府,怕是痴心妄想。

“呔房上小賊,好大的膽子快快束手就擒,還可給你們三分寬免”

兩人正在屋頂琢磨,下方忽然響起呼喝,才驚覺自己露了形跡,轉身要退,屋瓦響動,巡差已幾面圍來。

“走”

兩人沒將巡差放在眼裡,只為這一趟白費了功夫而懊喪。眼見身影飄飄,就從巡差的堵截中脫身而退,卻不想那些巡差舉起粗粗鐵管子,像放禮花似的,蓬蓬射出大團物事,煙塵滾滾,將兩人罩在其中。

“咳咳石灰卑鄙”

“還有辣椒粉……”

兩人怒聲咒罵,身影踉蹌,卻還有餘力跟撲上來的巡差戰作一團。

“江湖人士,身手高強,夜窺天王府?”

還未天亮,於漢翼來到禁衛署衙,聽取廣州縣典史陳舉的緊急彙報。

“手下兄弟只當是尋常小賊,一時大意,還是被那兩人走脫了。下官正啟動丙級預案,還需於總辦授命封城鎖關。”

於漢翼皺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