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看強兒上班沒有嘛,你看他曉得不。”

老張拿了一輩子主意,做了一輩子當家人,如今老成疙瘩,反而什麼主意什麼問題都不曉得了。他像個不安而茫然的孩子眼巴巴的望著黎書慧,望一陣,又低頭來揩眼睛。

黎書慧又道:“或者你跟郭偉打個電話嘜,這些事他清楚點嘛,忠信去了也不一定曉得,是摔到傷到撞到還是搶火險的時候沒跑得贏……這些事他曉得嘛。”

小區外面的河道旁一長排隨河水流向遠方的梨花樹,純做綠化觀賞的,不結果,但花期長,整個三月都飄飄蕩蕩的,走近了有蜜蜂嗡嗡嗡嗡的,在樓上看,只聽到鳥兒在其間叫,看不見它的身影。

要少午了,鍋碗瓢盆的聲音響起來,火燃著,鍋裡油燒的滾辣,帶水的青菜倒下來,呲溜呲溜的聲音從一樓傳到七樓。黎書慧在陽臺上念半天,放了竹棍在陽臺門口挪腳去廚房辦菜煮飯。至今的資訊依然只有忠信不久前的那個電話:信好在上班的時候出了事。

昨天還有剩飯沒吃完,但沒有菜,早上吃的麵疙瘩,桌上還有一小碗沒吃完的。她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把藤藤菜和兩個芋頭,又拿了一把水竹筍子,老張不知道在沙發上問誰,聽著有些客氣的口氣:“……上班沒有……這裡汽車站下市裡去的車子好久一班哦……到哪裡嘛?我走我那大姑娘那裡去一趟……曉得有幾個車站啊……”

黎書慧揹著手走到門口去道:“你問信歡強兒嘛,你這是問的哪個嘛?”

老張又說了兩句,都是隨口一說的客套話,可聽著又是極熟稔的人,不曉得跟誰打的。

他仍不回覆她,掛了電話,又打了一遍忠信的,這次,面上的無措稀釋了許多,繃的緊緊的茫然裡多了幾分端正和嚴肅,忠信通話中,依舊沒有接。

剛放下電話,潘達卻打來了,低沉的叫人顫抖:“姐姐跟你談沒有。”

他張口就道。老張又卡住了,只有黎書慧的聲音傳到話筒裡:“談啷個嘛?”

“人沒得了。”潘達在那頭頓了頓:“我們這哈兒在醫院的,老二轉去接他媽媽去了。”

老張把眼睛眨了眨,沒發出什麼抽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