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清沉睡,柳曲默悠悠醒轉,惶恐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慕荼山、慕少白跳下地下懸河,生死未卜。”柳冬木聲音悠悠傳來,帶著幾分凝重。

柳曲默怒意滿臉,快速比劃,強烈表達不滿,“你們不應如此。”

“你又不是真的不能說話,容月卿早教會你腹語術,你不願與人交流才假裝沒學會。我不是外人,你瞎比劃什麼。”柳冬木毫不留情點破。

柳曲默咬唇,可比劃慣了,施展腹語術仍止不住比劃。

“曲清只是太難過,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所謂的爹沒了就沒了,不過是個從來沒有參與過我倆人生的陌生人而已。他該做的是安慰娘,帶領族人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搞什麼亡西南毀萬蠱窟引滅天之劫,將你們置身危險之中。那不過是牽連更多無辜,正中那些壞人的圈套。”

“你是當真不知他為你謀劃什麼?”柳冬木問。

柳曲默堅定地搖頭,語氣堅決,“姻緣自有天定,若不是兩情相悅,強迫來的姻緣,不如沒有。我不要在一輩子後悔中看著宗女難過,更不要看你們後悔難過。”

“真不巧,我的姻緣就是強迫來的。”柳冬木不相信兩情相悅,他本就不懂愛,成家不過為了留下帶有柳家血脈的女孩,沒有成功是他的罪過,柳花月所渴求的那種愛對他來說太奢侈,根本不可能存在。

愛,他不能體會,但孩子卻意外地留下了一個。

“曲默,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悲天憫人看不得任何生靈受到傷害。可聖蠍蠱一天在萬蠱窟,蠱王之爭就有重啟的可能,哪怕遠在中原也無法倖免。”柳冬木不是個能藏住私心的人,自透過禁地蠱蟲得知萬蠱窟秘密,柳冬木怒不可遏,“葬送在萬蠱窟的西南孩子足夠多了,我不允許風華是其中一個。”

“如今聖蠍引已經在我們手上,風華安全了。”柳曲默道。

“這恐怕不足夠。你接觸過禁地,知道他們的設計有多險惡,葬送的西南孩子不過是餵養他們長生願望的祭品,事成後引的滅天之劫本來要滅的是我們西南族人!”柳冬木咬牙切齒,懊悔不已,“你說我一直守著他們那破規矩,為的是什麼!你所說的後悔悔恨,我如今就是悔不當初。”

作為家族最成功的蟲語者,柳冬木被訓練得唯命是從鐵手無情,一直是西南各種規矩的忠誠守護者。

堅守規矩的他,經歷了爹孃慘死,經歷了妹妹蒙難,經歷了侄子歷劫,再經歷與愛人分離。最後長老的不守承諾,非要處死柳曲默成了他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柳冬木殺了長老,以族長身份舉族叛宗,逃奔到中原,拜入同樣叛宗的蠱王容月卿門下。

本這麼一輩子為容月卿賣命未嘗不可。偏偏柳風華出現了,還成功繼承了柳家的風蜈引,馬上要成為新一輪蠱王之爭的祭童,蠱王的有力競爭者。再到柳冬木知道萬蠱窟的秘密,蠱王之爭的真相,柳冬木的信仰,崩塌了。

蠱王健在,鏡宗宗女在中原,慕荼山獨自鎮守西南,再有童男童女進萬蠱窟,頂多有新的孩子繼承聖蠍蠱成為新一任的聖蠍使,沒有蠱王之召的擔憂。

可如今容月卿徐徐老矣,又是叛宗身份,為了慕少白性命幾次岌岌可危。慕荼山因作風、性格、子嗣各種問題不服往日權威。重新選蠱王毒後的壓力日漸沉重,眼看迫在眉睫,柳風華避無可避。

想到活潑好動一臉天真的柳風華,柳曲默沉默了。才發現,原來不止柳曲清想報仇,柳冬木更想保護自己的兒子。曾經有孩子獻祭進萬蠱窟的族人,知道真相恐怕也是滿腔怒火想為滅天之劫出一份力。

“我知道這是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有什麼報應儘管報應在我身上。這件事對我來說,本身就是個報應,對我多年盲從信服的報應。”柳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