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也不知在想什麼。胤禛斜乜了她一眼,拿起書繼續翻閱。

“胤禛,”思索許久之後她揚起眼眸,望向暗夜深沉的漆黑窗外,目光有些茫然,“我也說不清自己對枕月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每當想起她也是你的妻,我心裡就會升起一股反感和厭煩;可是當我看著她時,這種感覺又被一種憐惜和疼意取代,想要愛護她關心她,給她溫暖和安全。她其實就是個孩子,莽撞天真,聰明可愛,但也敏感脆弱,很容易受傷。……我知道,因為她哥哥的緣故,你心裡對她牴觸戒備,可是她卻是無辜的,試問有誰願意作為家族的籌碼而被人像估算貨物的價值一樣對待?可是,比這更殘忍的,是她愛上了那個拿她當貨物的人。”

胤禛倏然轉頭,眉宇間微有怔忡:“你這是何意?”

寤生望向他,笑容在橘黃的燈下顯出幾分迷濛:“枕月愛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你。”

胤禛皺眉:“胡鬧。”然後毫不動容地將注意力又放在了書冊上。

寤生微微笑著,面色卻透著鄭重:“我不騙你。她雖說喜歡我,那是因為她不得不努力壓下對你的感情,只為了不想被傷害的太多,不想過得太痛苦。而對我,只不過是延續了她對於那個少年的初戀,想要依賴、想要溫暖,就像在一座冰冷的孤島上,想要抓住那唯一的一線溫暖的熟悉。也許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愛的是誰,但是我卻明白。她愛的人,是你。不為利益,不為自己,她只是單純愛胤禛這個人。”

胤禛的雙眉蹙得更緊,將書本放下,微眯了眼看向她:“你究竟想說什麼?她愛誰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是想為她打抱不平?還是想抱怨我太冷漠無情?”

寤生移到他身旁坐下,攥緊他的手,直直地盯著她:“我不知道……有別的女人那麼愛胤禛,我本應該覺得生氣,可是奇怪,我竟然覺得高興。有人如此真心實意發自內心地愛胤禛,真好。”這種最真實的不求回報的溫情,對於他來說,應該是珍貴的吧。

胤禛微怔,隨即瞪她一眼別開臉去,憤憤地道:“關我什麼事?!”

寤生見他孩子似的賭氣表情,微微抿唇也不再說話,坐回原處拿起針線繼續做起來,整個屋內頓時安靜的出奇。

過了很久,忽然傳來清亮的迴響,總共響了八下,原來是門旁櫃上的自鳴鐘發出的。寤生也不抬頭,專心繡花。

“咳……”胤禛掩飾著輕咳一聲,“時辰不早,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些政務沒有處理,今晚就不要等我了。”

寤生也沒看他,清晰地應了一聲。胤禛見她專心做女紅,便起身出了屋去。

繡了半個時辰,脖子有些痠痛,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旁邊小几上他喝過少半的茶碗抿了幾口茶,喚小竹進來:“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出紫禁城了。”

沒一會兒工夫,小竹就回來了:“回主子,皇上剛剛出宮去了。”

寤生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默坐了半晌,去看了看睡著的婉媞,就沐浴歇下了。

……

十一月二十一,年氏已經昏迷了兩天,太醫診斷,只道油燈枯竭大限將至。寤生雖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也沒想到會這樣快。

胤禛前兩日封年氏為皇貴妃,之後就再未去過圓明園,倒是一反原先強硬的態度,允許寤生過去看她。

年氏很瘦,非常瘦。雙頰凹陷,唇色青紫,形如枯槁。寤生在她的榻前守了整整一天,她也沒有醒來,若不是手觸到鼻尖還能感覺一絲微弱的熱氣,寤生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就這樣永遠睡了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被握住的手微動了一下,寤生心中一顫,忙輕喚道:“枕月……”

年氏緩緩睜開眼,望著寤生許久,空洞的雙眼中才微微滑過一抹神采。她淡淡揚唇:“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