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絲麗惱怒無比,回身見咬了自己手腕的竟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衣裳濫褸,黑黝黝倔強的臉。此時情況混亂,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小小少年竟跑上石階,壞了自己大事。尼比斐已拿劍往少年身上殺去,但那少年身手頗為靈活,幾閃幾避,尼比斐的劍竟然近不了他的身,不禁大為光火,喝令左右道:“給我殺了這小子!”

“統統不許動!”尼比斐的話音未落,從天而降一道吼聲,尼比斐劍勢一緩,抬頭望去,不禁倒抽涼氣。

四面宮牆上,如黑雲般密佈士卒,居高臨下,人人手中握著一柄弩弓,箭在弦上,只待發動。那領頭怒吼之人,正是默延啜最信重的護衛首領詹可明,自他發動政變後,倏然失蹤。此時二人照面,他頓時面色如土。

詹可明已從高達十餘米的宮牆一躍而下,一提一攜,轉瞬便在尼比斐面前將移地建抱走,飛奔半膝跪至默延啜身前,朗聲道:“可汗,詹可明聽到長嗥,即刻率兵趕到,幸不辱命。”

默延啜欣然點頭,一手摟抱起移地建,道:“移地建,有父汗在,別怕!”右手將詹可明扶起,拍肩讚道:“好詹可明,來得正是時候!傳本汗王之命,叛軍速速棄械投降,敢妄動者,一律射殺勿論!”

尼比斐見大勢已去,猶作困獸之鬥。提劍指著石階上的沈珍珠令道:“抓住這個女人!”沈珍珠此時相距默延啜甚遠,幾名臨近她的心腹親隨果真衝沈珍珠撲去,卻聽“撲撲”幾聲,宮牆上士卒箭無虛發,各中要害,倒地掙扎幾下,斷氣而死。默延啜動若驕龍,彎刀出手如雷電掠空,尼比斐只覺面前寒光幻動,胸懷熱血沸騰,仰天倒地。

哈絲麗渾身亂顫,彷彿不信眼前發生是真的,緩緩蹲下身子,見那彎刀正中尼比斐心口,人雖死去,雙目不瞑,她面上一擰,笑了起來,先是輕輕的笑,笑聲漸大,“哈哈哈”朝著默延嗓狂笑不止:“你殺了他?”一步步逼近默延啜:“你殺了我的父親、我的兄弟,哈哈哈,你終於也殺了自己的兄弟,哈哈哈!”

默延啜只用沉痛的目光望著她:“原來你一直沒有忘記,這麼多年,你早不是突厥王公郡主,你是回紇汗國的可賀敦。”

“我們突厥人,永遠知道以血報血。你以為,你給我尊貴的名位,你寵我慣我,我生下你的兒子,我會忘了這血海深仇?不,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這一天。”她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金晃晃的刀靶;鑲嵌奪目寶石;刀身出鞘;寒光四溢。“可汗,”詹可明欲上前奪除,被默延啜手臂一擋,只得停步不動。

“只可惜,”哈絲麗撫摸刀身,環顧四周宮牆計程車卒,嘴角露出悽婉的笑,夕陽餘光照在她面龐上,更是顯得豔美無比,說道:“你終究沒有全信我,你還留了一手,令得我,終於功敗垂成。”

“哈絲麗,你太心急,”默延啜緩緩說道,“我囑詹可明秘密訓練的這批玄衣士卒,原是為防宮中生變。我一直在想,等再訓練一段時日,就該告知你。”

哈絲麗搖頭,“我不信,回紇人都不可信”,移地建睜大眼睛,懵懂的望著發生的一切。她猛的翻轉刀頭,用盡全力刺入自己腹部。慢慢的倒下,默延啜彎下腰,聽到她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我,決不讓自己死在你的刀下。”

移地建這才撲到哈絲麗的屍身,“姆媽,姆媽”的哭叫不已。

默延啜面容一肅,伸臂將移地建提起,隨手朝詹可明身上拋去,詹可明一怔,忙的接到懷中。聽默延啜道:“帶進去,哭哭啼啼,丟我回紇顏面。”

梟首皆已斃命,餘下士卒紛紛放下兵器。

默延啜再也不看哈絲麗屍首一眼,大步邁上石階,拽手將沈珍珠帶入內殿,即刻升殿部署平亂事宜。尼比斐一黨本就廖廖,不到天黑,全數落網。一場內亂,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