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兒回來了?”

後母李媼正操持著家務,這一聲既是和劉季打招呼,也是告知自己丈夫。

“嗯,回來了。”劉季答應著,看看父親。父親劉執嘉只是扭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劉執嘉正在教小兒子劉交認字讀書,明年打算送兒子去馬公書院,看交兒這悟性,讀書應該比前三個兒子要強。而剛回來的這小子,又在外面晃盪一天,一事無成,唉。

“三哥,父親正教我認字呢,父親說明年才送我去馬公那裡讀書,可今年我就想去,讀書多有意思呀。”

劉交見到三哥,像往常一樣親熱和無話不說。

“交弟愛讀書好啊,你比三哥我強,等你到三哥這麼大,一定比我要有出息。”

劉季也照常輕拍他的肩膀而不是摸頭——這是從交弟嬰兒時,自己想抱他而不小心磕碰到腦袋後養成的習慣了。

“這麼晚了,你吃飯了嗎?”後母李媼也照常關心地問劉季,神色平和。不像丈夫般見兒子晚歸,就沉下臉來。

“吃了,在沛縣的朋友王陵家吃的,那王陵曾經來過我家,您認識的。”劉季回應著後母,也順便跟父親解釋。

唉,真心管不住兒子啊。劉執嘉心想。

自從兩個兒子分家後,因為大兒子經常要上街辦事,所以牛車給了老大。可這劉季愣是能經常也跑到沛縣去,坐的還是人家來接他的馬車——兒子大了,總不能再捆住他雙腳吧。多交些朋友也好,自己煩悶時不是也有幾個鄉里好友一起喝酒嗎。

劉執嘉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那王陵又告訴你什麼天下大事了?”怎麼自己一出口,也像二兒子對劉季說話一樣了,似乎含有嘲諷之意?以前自己不這樣啊。

“哦,秦王政舉行冠禮親政了,鎮壓了嫪毐叛亂,還把丞相呂不韋罷免了。”

劉季突然覺得一陣疲乏與厭倦,只是簡單敘述了一下。

“這個昌平君是什麼人啊?這次可為秦王立下大功了。”父親的思維總是和我不同,竟然關注到了這個。

“據說是之前的楚考烈王與昭襄王女兒生的兒子。雖然才三十出頭,論輩分秦王政還得叫一聲姑爺爺呢。”

“是嘛?那說明考烈王只是寵信李園的妹妹才讓她當上王后,現在也才能當上太后的。否則,論年齡,這一直在秦國做官的昌平君倒像是長子呢。”

父親倒是一下來了興趣——您就不想問問,秦王親政罷相意味著什麼嗎?

“只是據王陵說的,具體就不清楚了。父親,我累了,您也早點歇息吧。”劉季打斷了話頭。

這小子!現在越來越不知道怎麼和他談話了。

天下知音難覓啊!

人與人又是多麼不同啊!

黑暗中,劉季發出了一聲嘆息。

回想著二哥劉仲,這與秦王同齡的年輕人,已經滿足於妻兒天倫之樂,把聽我帶來的訊息當作消遣,而把有朝一日一顆貴人身上的寶珠能從天而降當作夢想;

而父親,也愛聽故事,也還關心天下大事,可惜甘於作農人,視野超不過豐縣,最多也只愛聽列國故事,當作遙遠的傳奇罷了。

我在想什麼,我需要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當然,其實也不能怪他,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想好。

暗夜中,劉季翻了個身,苦笑了一下。

我只知道,這樣的日子我再難以忍受了。

無父之子?

看慣身邊所謂父慈子孝的場面,可惜父子都是沒啥出息的,自己父親和兩個兄長不就是如此嗎——難道還要加上自己?

想那秦王政,十三歲就成了無父之子,而之前的日子也是父子分離逃難,九歲剛回到秦國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