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閻王瞪著一雙眼睛,面色猙獰地望向微黃的渤海深處,眼神略顯空洞。桅杆上的角旗在他的頭頂上隨風擺動,獵獵作響。此時的他,也只能從斷裂的脖頸處凝聚出一滴血來滴下,以表自己的不滿與怨恨。

死不瞑目。

直到被砍下腦袋的最後一刻,海閻王沒鬧明白,為什麼眼前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就將他給砍了。

這不符合規矩。

一同被砍了腦袋高高懸掛在桅杆頂端的,還有其他幾個海寇的小頭目,首桅、尾桅、主桅上掛滿了腦袋,看起來分外可怖。

海閻王將麾下的海寇糾集在一起,傾巢而來,然而在一個時辰內就被剛剛出道的樂亭水營一掃而空。

從高處落下那滴血,摔碎在烏侉子的身邊,打在甲板上發出“啪”地一聲響。

烏侉子用餘光瞟了瞟,將屁股撅得更高了。

“其他的本事都不錯,就是這砍腦袋的手藝,要比陸營差一些,咋沒處理乾淨就吊上去了呢?還得練,還得練吶!”

韓林拉著金士麟向後退了一步,以防止汙血滴在身上。

“之定兄,你說是不?”

金士麟翻了他一眼,嘴裡道:“說正經事。”

金士麟這一嗆,鬧得韓林臉上有一絲尷尬,輕咳了一聲以後,韓林對著跪在甲板上的烏侉子說道:“關鍵時刻倒戈反正,烏侉子你做的不錯,要不然現在你也在上面看風景嘍。”

烏侉子聽聞此話,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舒了一口氣後趕忙對著韓林訕笑著說道:“徐董兩位差爺實在是厲害,只一個照面就將小人但小人的船打的七零八落,不過小人沒想到後面還有更厲害的兩位差爺上官。”

韓林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不斷奉承的烏侉子。

金士麟“嘖”了一聲:“倒是八面玲瓏,滴水不漏。”

“徐三哥。”

韓林回頭對著站在身後的徐如華說道:“既然烏侉子和他的手下都是你們俘獲的,你看如何處置才是?”

“呃……”

徐如華沒想到韓林將處置的權利交到了自己的手裡,沉吟了一番後對著韓林說道:“烏侉子一夥其實與海閻王無異,海上寇掠,作惡多端,按理說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烏侉子原本剛剛緩和的臉色刷得就變了,他忙不迭地磕頭對著幾個人叫道:“各位差爺饒命!各位差爺饒命!小人怎麼也算為各位差爺出過力,為各位差爺流過血。”

“嚷嚷什麼?!”

徐如華瞪了烏侉子一眼,在其閉嘴眼巴巴地看著幾個人以後繼續說道:“不過現如今在這海上哪有善茬兒?海上揚帆,商賈和海寇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韓林點了點頭,徐如華所說的不假,海上要經歷的風險要幾倍於陸岸,而缺少法律約束和制裁,將弱肉強食的法則彰顯的淋漓淋漓盡致。

因此,說現如今的行海之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也不為過,有船前面還是商船,但看到其他船軟弱可欺以後,下一秒就會化身海盜殺人越貨。

“徐把總的意思是……”

金士麟略微有些嫉惡如仇,對於這些無惡不作的海寇,他恨不得全砍了才好,此時見到徐如華有為烏侉子求情之意,面上有些許不虞。

眼見要起分歧,韓林趕忙替徐如華說道:“之定兄,徐三哥的意思是說,按照法理來說,烏侉子過往的行徑當殺,該殺,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

韓林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烏侉子對於水營來說是有功勞在身的,如不是他的反正,帶著手下與水營的弟兄們一起與那群海寇搏殺,還不知道要多折損多少弟兄,單憑這一點,烏侉子也算功大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