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

月影又往旁邊偏移了一些,她估摸著這時辰差不多了,便轉向了桓子澄:“我們還是走罷。回去得晚了,只怕又要惹來是非。”

桓子澄聞言,面上便漾起了一個極淡的淺笑。

如果熟悉他的人在此,只怕會驚得不知所措。

在桓子澄的臉上,這種微笑的表情,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可此時此刻,這神情卻偏偏出現了,且還出現得無比自然,就好像他天生就該這樣笑著一般。

黑暗的荒徑上,兩個人相對而立,雖身形相隔甚遠,卻給人一種奇異的默契感。

“我都聽殿下安排。”桓子澄說道,揖手行了一禮。

看著這樣親近示好的桓子澄,秦素心下很是欣然。

她原以為此人極難接近,可今晚相處下來,卻發現他其實是個溫和的人,雖然冷了點,但卻並非一味冷酷。

就好比此時,桓子澄的表情亦堪稱柔和。縱然他的臉上並無笑意,可他整個人的氣息卻是柔緩的,遍身的冰雪似被暖風拂去。

秦素忽然就覺得,這個清高冰冷的桓子澄,可能遠遠比那些所謂的謙謙君子,更具君子之風。

“殿下來此,旁人沒發現麼?”待兩個人重新踏上前路,桓子澄便低聲問道,語氣裡有著隱約的關切。

秦素便將手往身上指了指,笑道:“你瞧我這身兒衣裳,誰能瞧得見?”

桓子澄其實就早發覺她穿了一身黑衣,卻沒想到,她是將這身衣裳做了掩護。

“原來如此。”他點了點頭,唇角的線條很是柔和。

秦素向他一笑,復又停步,踮腳看向了玉瓊殿的方向,喃喃道:“也不知父皇他們走了沒有?”

“走了。”桓子澄簡短地說道,的語聲很是淡然。

秦素便好奇起來,挑眉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你瞧得見?”

桓子澄眉眼未動,並不曾說話。

他當然知道中元帝已經離開了。因為,這位陳國的君主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剛愎自用、生性多疑、有始無終、昏庸無道……

在中元帝的身上,集合著一切亡國之君的特徵。這些年可能還好些,再過兩年,他的暴戾將會顯現,情況也會變得更加嚴重。

如中元帝這樣的人,居廟堂之高則朝令夕改、處江湖之遠則乖張詭異,大陳以之為主,實乃天下蒼生之大不幸。

這樣的中元帝,你能指望他有多少耐心去關心自己的孩子?

桓子澄敢肯定,待中元帝來到玉瓊殿後,發現那殿中只有一個太子,他定然心生厭惡,繼而大覺無趣。這位君主根本不會關心太子殿下為何醉酒,只會敷衍兩句,然後匆匆離開。

所以,桓子澄才會那樣篤定地回答秦素。

只是這個中因由,他卻並不好明說。

“司空大人也會伴在父皇之側麼?”秦素輕聲問道。

這清弱而動聽的語聲,讓桓子澄收回了心神。

“我父親自然會在。”他毫不諱言地說道,面色一派平淡:“此局既然將我算計在內,若父親不去,豈不可惜?不僅父親會去,三公想必都會在側,否則不足以起效,也不足以令陛下暴怒。”

他心平氣和地說著這些話,幾乎是在為那設局之人考慮。

秦素心下倒有些不忍。

方才桓子澄分明說過,這一局,有“家人作祟”。

桓氏大宅之中,本就不是風平浪靜的。那位盧夫人膝下有兩子,又有著強勢的母族,想必不會安分。而桓子澄之母裴氏,卻是沒落如斯,連一點像樣的助力都沒有。

在那個家裡,桓子澄,也是勢單力孤的罷。

秦素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