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的一種法規,清代皇帝也沒有廢得了。但由吏部銓敘分的人,清代必須有引見,必待皇帝見了面以後,才得正式去上任。這無非表示全國用人之權,都在皇帝受理。

照清代,任何樣的小官,皇帝都引見。這不是皇帝看重這些官,卻是清朝皇帝拿這項制度來教訓中國人,告訴社會上:這是皇帝的權。你不見到皇帝面,芝麻大的官,你也休想做。這當然也只能說它是法術,而不是制度。因為這些制度都是私心的。私心的制度,即便是法術。

法術是專講手段,不論意義的。若說法術有意義,則只是些私意義。

再說到清代的考試製度。若說考試製度是一種愚民政策,清代是當之無愧的。

晚清末年,鄒容在《革命軍》書裡說:“滿洲人在中國,不過十八行省中最小一部分,而其官於朝者,則以最小部分敵十八行省而有餘。今試以京官滿漢缺額觀之。自大學士侍郎尚書滿漢而缺平列外,如內閣,則滿學士六,漢學士四,滿蒙侍讀學士六,漢軍漢侍讀學士二。滿侍讀十二,漢侍讀二,滿蒙中書九十四,漢中書三十。又如六部衙門,則滿郎中員外主事缺額約四百名,吏部三十餘,戶部百餘,禮部三十餘,兵部四十,刑部七十餘,工部八十餘。其餘各部堂主事皆滿人,無一漢人。而漢郎中員外主事缺額不過一百六十二名。每季縉紳錄中,於職官總目下,只標出漢郎中員外主事若干人,而渾滿缺於不言,殆有不能明示天下之隱衷。是六部滿缺司員,是漢缺司員而三倍,筆帖式尚不在此數。而各省府道實缺,又多由六部司員外放。何怪滿人之為道府者佈滿國中。若理藩院衙門,則自尚書侍郎迄主事司庫,皆滿人任之,無一漢人錯其間。其餘掌院學士、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僕寺、光祿寺、鴻臚寺、國子監、鸞儀衙門諸缺額,未暇細數。要之滿缺多於漢缺,無一得附平等之義者。”

鄒容這一番話,真描出了清代部族政權之實相。中國考試製度之用意,本在開放政權,選拔真才,來分配於政府各部門。現在清代的部族政權,既絕無意於把政權開放,則考試只成為羈縻牢籠之一術。換言之,只讓漢人們也嚐到一些甜頭,開放政權之一角落,作為一種妥協之條件而止。

鄒容說:“至於科舉清要之選,雖漢人居十之七八,然主事則多額外,翰林則益清貧,補缺難於登天,開坊類於海。不過設法虛縻之,戢其異心。又多設各省主考學政及州縣教育等職,俾以無用之人,治無用之事而已。即幸而億萬人中,有竟登至大學尚書侍郎之位者,又皆頭白齒落,垂老氣盡,分餘瀝於滿人之手。然定例,漢人必由翰林出身,始堪一拜,而滿人則無論出身如何,均能資兼文武,位裁將相,其中蓋有深意存焉”。鄒容這一說法,也說盡了考試製度在部族政權下所能佔之地位。

試問漢唐宋明歷代的選舉與考試,是否也在劉姓政權李姓政權等之餘瀝下,許這輩選舉與考試的合格人酌量分嘗其一杯羹的呢?縱使漢唐宋明諸朝,也各有宗室外戚宦官等擅權用事的糊塗賬,然此只是一時的人事**,卻非制度本身上有此一分別。

可見每一制度,不當專就此制度之本身論,而該就此制度於政府其餘各項制度之相互關係中來看此制度所能生之功效與其實際的影響。因此元清兩代部族政權之考試製度,決不該與中國傳統政治下之考試製度同類相視,這已不須再分說。在鄒容以前,如道鹹時代龔自珍諸人,也已早看到滿族政權之居心。

只因那時尚不許漢人們公開抨擊,因此如龔自珍輩,只有連帶指摘中國歷史上歷代的考試製度,說它僅只是帝皇私心,在羈縻玩弄。這在我們知人論世,究該是分別論之的。

再說滿洲人跑進中國,他是先打下了蒙古,才到中國的。因此他對蒙古和西藏,卻特別懷柔。尤其對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