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目光不經意同他相撞,四目相對時他驚恐地發現,自家大人的眼眸中充滿仇恨和瘋狂,叫他心中為之一凜。

這樣的神情叫十三想起被困守洞穴、陷於絕境的狼,隨時準備將試圖靠近它的東西撕成碎片。

他好似已經忍到了極點,痛到了極點,隨時隨地都可能陷入崩潰。離瘋不遠了。

十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人,話頭不由自主地頓住。宋聽察覺到他在走神,掀起眼皮望向他。

十三這才回過神,躬身道:“除此之外,屬下還查到一件事情。”

宋聽咬牙切齒,聲音冷極:“說。”

“屬下查出,四年前的三月,江南水患,林無生曾被皇帝指派為欽差大臣前往江南治理水患,半年後他再度南下巡查河堤工程。”

“在此期間他曾在應天待過數日,並受邀參加了當時的應天知府張律的壽宴,而同一日,懷月公子也被張律的獨子請去了張府。”

宋聽的手指繼續叩擊著桌面,眼底的恨意已經被壓了下去,燭火映照下的眸子變得平靜無波,然則心內卻仍在千迴百轉。

一方知府的壽宴,前來道賀之人必定非富即貴,但張律卻縱容兒子以為父賀壽的理由把一個歡館的男倌請來家裡,這簡直太荒唐了。

雖說張律一向溺愛這個不務正業的、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草包兒子,但那到底是壽宴,且還有從長安過來的林無生,張律不至於做那麼糊塗的事。

更何況張律分明看不起懷月,在此之前張敬書曾提過很多次要替懷月贖身,張律態度堅決,決不允許兒子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但在自己的壽宴上請男倌彈琴,難道不是更荒唐的事嗎?

這事表面上不過是荒唐知府同自己草包兒子幹出的一樁出格事,但仔細想來卻處處透著不合理。

壽宴過後,張律雖然仍舊經常去找淮序,卻再沒有提過要替淮序贖身的事,也沒再強迫於他。

哪怕宋聽不願意承認,但像淮序這樣的人,想要只做清倌是很難的一件事,若是背後沒有人庇護,躲得過張律躲不過李律王律,總有人會因為覬覦他的美貌而打破規矩。

彼時的淮序身如浮萍,絕對沒有說不的資格。就如他一次次地妄圖逃跑,又一次次地被抓回來。會有人想要折斷他的傲骨,搓磨他、凌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