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曾換日月變天地(五)(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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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更好?也許那樣官府徹查之下也能還我靳氏一家的清白,也許那樣趙財這個罪魁禍首會得到更應有的懲罰,可是莫先生你知道嗎?每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我的父母親人站在我的面前看著我,他們不說話只是看著我,他們在告訴我靳氏一家僅剩我一人苟活在世了,如果我依然仍由怯懦去猶豫,那麼如果官府還是當年那個官府,又或者換了一個郡守卻依舊不肯正視這個案子,是不是靳氏一家的案子還是隻能蒙塵,那麼多人的性命只能枉死?”
靳竺已經淚流滿面,他沙啞著聲音說道:“所以莫先生,我不敢去賭那個萬一,靳竺當年已經和靳氏一家死於那場災禍之中了,我如今還在世上,哪怕當年沙場之上生死廝殺我都咬牙撐下來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回到此處的我能夠以此手刃仇人,十二年來我甚至不敢生病不敢受傷,我就怕我哪天如果死了,那麼趙財一家依舊逍遙法外,我還如何去地底下去面對那個已經死了的靳竺和靳氏滿門?”
靳竺最後哽咽著問道:“莫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是錯的?可我真的不後悔。”莫藺身穿一襲儒衫坐在屋簷下,他那時看著泣不成聲的靳竺,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靳竺所有的話語,然後輕聲說道:“靳竺,我沒覺得你做錯了,甚至村子裡的人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之後,也許不僅不會說你做得不對,還要說你是孝心難得,隱忍至今只為了靳氏滿門的冤屈能夠以血償還。”
莫藺伸出手指了指靳竺胸口的位置,緩緩道:“靳竺,其實你的內心一直在告訴你一個答案,那就是當年趙財殺害靳氏一家絕對是錯了,可是你為了復仇牽連趙氏太多無辜之人也不對,所以你才會說你並不後悔,因為你害怕我會告訴你這樣做是錯的。不是這樣的,當年在學塾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們一件事情,在這個世上永遠沒有一樣的心境,於是看待一件事情的根據和緣由也就各有不同,所以我覺得如果是我站在你這樣的一個處境,也許我都熬不到今時今日。”
莫藺撥出一口氣,那時蹲在書房門口的三位少年都看見了這位教書先生眼中的悲傷和失望,卻不是因為眼前的靳竺,他輕聲道:“可是這樣的對錯,不能這樣去告訴世人,就像我為什麼告訴宋郡守,今日處以斬刑的你,來龍去脈務必在告示之上寫得詳盡,而且還要告訴天下人這麼做不對,為何?”那時的莫藺就像是當年學塾教導靳竺的教書先生,靳竺猶豫道:“因為先生曾說過,規矩之外還有道德,道德也在規矩之中?”
莫藺點點頭,伸出雙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圓,然後又指了指圓圈內外說道:“規矩就是做圈定和約束,在這個既定的規矩範圍之內,就決定了人們什麼可以去做什麼不能去做,因為一旦觸碰了規矩的邊界,跳出了規矩的束縛就要接受懲罰,這既是規矩也是道德,是一種最低的底線。那麼在更大的道德之中呢,你靳竺今日為了全家性命報仇錯了嗎?世人不會這麼認為也不應該這麼認為,可是世人同樣不能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哪怕結局來看足夠圓滿,可是其中心路脈絡已經越出了規矩的範圍,此時用道德去衡量對錯,那麼世人就會認為這樣的道德在規矩之外,既然規矩和人心善惡觀念的道德產生了偏差甚至是矛盾,此時規矩就會失去應有的約束,那麼這樣的圈定就會被破壞,就像人們又回到莽荒時期的居無定所。”
莫藺看著靳竺,正色道:“所以宋郡守必須告訴知曉此事的天下人,靳竺報仇此舉觸犯了律法,那麼就該就該處以斬刑,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道德和規矩不是相互衝突的界限分明,而正是因為你靳竺的復仇並不合乎道德和規矩,所以此舉錯了。哪怕你靳竺是佔據了大義和孝道,可是趙氏一家十四口人的性命不是草芥,如果任由一個人因為一樁覺得天經地義的冤屈就可以肆意尋兇,那麼千百年來聖賢道理的教化和禮法難道都是大話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