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地上卻顯出濃郁的黑灰色,惡鬼一退再退,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地摔進了主殿之中,牆壁破裂地面塌陷,滿臉鮮血的惡鬼雙手一拍倒塌的磚石,慢慢起身,蒼白麵容在縱橫的血液中愈顯出幾分詭異可怖。

而直到此刻,那看似平平淡淡遞出的一拳才將餘波擴散了開去,沿著少年與惡鬼之間空曠處,兩道呼嘯龍捲猛地飛舞而起,模糊了沙石和猩紅一片的大地,漣漪震盪往四面八方,折斷了旗幟,也摧倒了宮宇,在晃晃悠悠之間,轟然一聲大廈傾倒。

惡鬼伸出枯瘦十指抹開臉上糅雜了碎裂骨肉的血痕,他嘴角掛著愈加詭異的笑,披散的灰髮肆意張牙舞爪,他猛地奔跑起來,雙手抓著地面,四肢犁出兩道修長深刻的溝壑,延伸著舔舐到了少年腳下。少年雙腳交錯向後落去,施施然拂衣飄蕩起身,在空中扭轉身形,雙掌相抵,又是一聲直砸進人心底深處的轟然巨響。

惡鬼前衝之勢頓住,那聲巨響攜著無窮無盡的威勢從頭頂墜落,他下意識地昂起頭,那個虛踏高空的少年再次化掌為拳,從空中無憑無依地直直落下,遞出與先前氣勢全然不同的一拳,卻直讓人一眼看見就難以升起直面對抗的心思。

勢若雷霆,避無可避,惡鬼仰天怒嘯,他直起佝僂彎曲的脊背以雙手十指攏做尖利爪狀,撐在頭頂抵抗著那千鈞之力,十指刺入重逾山石的拳罡之中,腳踏大地,直墜三丈!

少年雙拳抵在惡鬼的爪間,借住那一股相撞的勢向後飛去,退到十步之外,單膝跪地穩住身形,而惡鬼卻早已狼狽不堪地仰面癱倒在了塌陷坑底,喘著粗氣藉此在這難得的片刻恢復幾分氣力。

少年站起身撣去衣裳上沾染的煙塵,捏了捏有些許痠疼的十指關節,長長撥出一氣又深吸一氣,濁氣化清,一股頂天立地的龐然之勢降臨在少年的身上。少年一步一步向著惡鬼所陷坑洞走去,近了,低頭望去,卻是空無一物。

少年臉上沒有半分意外和詫異,他只是轉身回頭,伸出一掌接下了從暗裡刺出的利爪,然後身形飄搖地摔進不遠處大殿的牆壁之間,又是一陣煙塵動搖,廢墟坍塌。

少年站起身,一語不發地看著再次空無一物的眼前,閉著眼抬起手,左手並指作掌,右手緊攥成拳,從胸前移至面門,相抵行禮。

少年滑動步伐斜著身,似靠在虛空中某處憑依,左掌抹開眼前看不見的重重阻隔,然後看似平平無奇地低處一拳,緩慢地,穿過了風,穿過煙塵,穿過了人,穿過骨肉。隱匿身形伺機而動的惡鬼在某一處極隱秘的地方摔出身影,只是跌跌撞撞地踉蹌幾步,肢體便支離破碎,鮮血飛濺著撒滿了開裂的磚石和掩蓋塵沙的廢墟。

拜山之禮為開山。

少年睜開雙眼收起拳勢,雙手垂落又抬起,再次行禮,向著北方。

少年走到鬼門關的高大石門前,彎腰拿起仍深深嵌在地中的竹鞘和長槍,仔細鄭重地束縛在身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鬼門關高臺下,混在一群普通百姓間的冀央站在一堆沙石之中張開嘴,眼裡滿是震詫和不可思議。一月前他從千里之外走進秀欒城,混進了這些搬運沙石的苦力之間,每日遠遠望著高聳巍峨的鬼門關,看著那些悍不畏死卻又慘淡收場的英雄豪傑前赴後繼地走入其中。

冀央始終只是咬著牙低著頭,忍住出手的衝動,只是遠遠看著,試圖從那些英雄的出手中找出那個惡鬼的軟肋和漏洞,然後再出手一擊命中為民除害。畢竟在更多的傳聞裡,惡鬼幾乎就是不可戰勝的,冀央需要一個必勝的機會。

冀央每晚揉著微微酸澀的臂膀躺在骯髒的木板上時總不免想起師父,作為祈業城的第一高手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那座鬼門關壓斷了所有百姓的命氣?於是師父將自己推進深山,將那些往日裡寶貝得不得了的武功秘籍盡數扔進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