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三個月裡,都城中於家所有的商鋪都不時出現一個帶著面具的神秘帳房先生。

起初的一個月,這位不知來歷身份的帳房先生只是將各大商鋪的所有賬簿都看了一遍,然後便開始了看似漫無目的地閒逛和查賬,短短几個月,那個帳房先生便已經將於家有關的所有產業都探尋個清清楚楚。

雖然一開始許多商鋪管事都不免覺得古怪和懷疑,但有大少主的親自吩咐叮囑,這些對於家忠心耿耿的管事也就沒有去追究那個神秘莫測的帳房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更何況如今這些管事們都忙得顧不上太多其他了。

如今於家的生意雖然依舊熱火朝天,不過隨著亂世將至,一些難以阻擋的侵擾和窺伺終究要席捲而來,即便於家有那傳承千年的底蘊作為支撐,可本就在新政面前一再妥協低頭的於家,早沒有當年的那份權勢能夠將所有暗中試探的宵小直接鎮壓,所以只能按部就班地梳理好門下的所有產業,只希望在混亂到來之時依舊可以保持著於家的這塊招牌。

於家的大門只要一日還敞開著,那麼光明島的所有權貴和商賈就仍要忌憚有加,畢竟於家在兩百年前就有所謂的“扶龍之功”,在當今皇帝陛下眼前也是炙手可熱的商貿世家,於家所需要憂慮的根本不是外患,而是直指根基的內憂。

亂世既然已經無可阻擋,那麼於家就需要籌謀如何將這份姓氏血脈延續下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魔君從玉乾海域全身而退之後不久,光明島上便已經有許多商賈前赴後繼地去往都城表忠心求庇護,這些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裡的商貿氏族還沒有徹底被矇蔽了雙眼,都知道所謂商貿根本無法在亂世的戰火中庇佑自身,只有當機立斷地壯士斷腕尋求朝廷的庇護才能躲過一劫,而只要能夠比其他人跪的更真誠些也跪的更快些,就有了儲存幾分底蘊的可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只是於家始終巋然不動,似乎全然沒有覺察到朝廷轟轟烈烈的備戰和所有勢力之間的暗流湧動,於家的產業該如何還是如何,既沒有收斂財富也沒有主動依附,依舊是那般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清高孤傲。

其實誰都知道若是沒有當年於家先祖和光明皇帝的協作,這麼多年來無數衰敗的世家中一定也有於家的一席之地,所以世人眼中超然世外的於家即便如今已經沒有了廟堂和軍隊的勢力,其實依舊還是光明島王朝座下最為源遠流長的商貿血脈。

許多按兵不動的商賈此時就都緊盯著於家,只要於家有任何風吹草動,無論是舉家遷徙還是納頭依附都註定要掀起光明島浩浩蕩蕩的變動,於家對此瞭然於心,而朝廷也自然不會看不透,只是雙方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退避一二,只等時機到來就要揭開這份相安無事。

都城中有一座於家大少主的宅邸,雖然地處最為繁華的街巷,鄰近的也都是高官權貴,可於家這座宅院卻瞧著有些不起眼,只是顯出幾分清幽寧靜,若是不知曉於家權勢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是什麼文壇世家的祖宅呢。

樹蔭籠罩下的書房中,於家大少主於曠言正與一個年輕男子相對而坐,各自翻看著一本賬簿。

坐在於曠言對面的男子抬起頭扭了扭脖子,覺得有些痠痛,於曠言伸出手端起茶杯,看見年輕人的模樣,不由得笑著說道:“怎麼樣,看賬本也不是什麼閒散事吧。”

年輕人放下手臂垂頭喪氣,無奈道:“爹,你就別取笑我了,比起兄長們來我已經落後許多,要是現在連看賬本都堅持不下來,以後在爺爺面前不都抬不起頭來了。”

於曠言喝了一口茶水笑著搖搖頭,倒也不在意年輕人的埋怨,只是說道:“行了,都是快當爹的人了,還要來我這裡尋安慰?今後交由你的那幾家商鋪多上點心,今日就先回去吧,多陪陪你家娘子,別到時候怪罪我這個父親太過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