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彎著腰,似乎對於身後那森然的殺機毫無所覺,可是灰髮披散下的那雙渾濁雙眼卻突然之間大放光明,老者雙袖緩緩鼓起,一陣清風吹入大堂。

清風還未來到老人的雙手之間,卻就直直地擋在了漢子高高舉起的雙臂之下,這是一股更急更快的風,老者微微直起腰,轉過身,看著擋在自己身後的年輕人,沉默著不說話。

年輕人咧開嘴角,直截了當地接住了漢子勢大力沉的一拳,對著身後問道:“師父,你沒事吧?”說著年輕人看見老者鼓盪雙袖慢慢平息,悄悄鬆了一口氣,可是那擋住拳罡的雙臂卻依舊堅若磐石,紋絲不動。

眼角餘光瞥見老者搖了搖頭,年輕人回頭看著那個有些愣住的魁梧漢子,輕聲道:“你們這麼做,不對。”隨著年輕人話音響起落下,一股磅礴巨力憑空出現,硬生生砸在了漢子的胸口,將那魁梧龐大的身軀狠狠摔在了地面上,砰然作響。

坐在桌旁的另外幾人猛地起身,中年男子抽出腰間的長劍,年輕人抬眼望去,視線沉穩,一步不退。

六年前,茫茫無際的玄坎海域中,那一座孤零零獨自屹立的林山島上,有一個少年翻山越嶺穿過了伏龍山脈的每一處人跡罕至之處,來到了山下,那一座寂靜無聲的深潭之前,在那裡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地等待著。

少年看著那個背影猶豫了一陣終究還是走上前去,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神色極為沉穩,幾乎看不出什麼多餘的神態變化,就連舉手投足間的每一絲細節都瞧不出少年人該有的活躍和隨性。

少年來到那個高大身影的身邊,低著頭沉默不語,他安安靜靜看著深邃混沌的深潭,似乎在想著什麼極重要的事情。高大身影微微側過身看著少年,中年人剛毅的臉上同樣是古板的神態,他沉聲開口:“你為什麼要私自跑下山?”

中年人的語氣中帶著責備和不容抗拒的意味,少年身形搖搖晃晃,雙手緊緊攥著衣袖,咬著牙,開口道:“為什麼我就要一直呆在山上哪也不能去。山前的那些林子我可以不去,山上的禁地我也可以不去,但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可以來的後山我也來不得?”說著說著,少年似乎有些憤怒,他微微昂起頭,問道:“爹爹,為什麼?”

中年人抿著嘴,眼神之間沒有絲毫漣漪,就如同伏龍山脈上的每一個人對於他的評語一樣,這個肩負著林山島島主身份的男人是這個島上最為一絲不苟和公正穩重之人,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護著與世隔絕的林山島不受那些外來之人的窺伺,更靠著那未曾位居天坤榜之上卻同樣天下無雙的實力一次次地驅逐著那些心懷不軌的外來者。

伏龍山脈上的每一個人都對中年人十分敬重,但同樣的,也沒有人敢輕易地與中年人相處,那股子古板和一絲不苟足夠把任何一個人的呼吸都壓制得死死的,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該深思熟慮,是否犯了哪一些忌諱禁制。

林山島上只有這一處伏龍山脈上有人居住,所以世代獨居此處與世隔絕的人們也自然而然有著傳承已久的一些規矩,這些規矩是絕不允許觸碰和違背的,而中年人的存在本身就代表著規矩,他絕不會容許任何一個人違背規矩,而這在他對待身邊少年的事情上體現得更為徹底乾脆。

因為少年是中年人唯一的子嗣,也是將來最有可能靠著那種秘術全盤接過他身上那傳承了不知多少歲月實力的人,所以少年自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必須遵循著中年人訂立的一樣樣規矩行事,絕不可有半分忤逆。

只是少年在一天天地長大,他看著身邊一起長大的孩子們都早已跟著大人們進山打獵,或者到那一處處秘境禁地之中鎮守,可是隻有少年一直被父親關在那方寸之地,哪也去不得,如何也跑不開,少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偷偷來到了後山,卻還是被父親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