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告訴了扶音當年所有的過往,而那種秘術,就是可以將顧枝那封存的記憶喚醒的神秘手段,可說是顧筠此生修習醫術的集大成之作,也是依靠了這一種秘術,顧筠當年才能夠成功救下瀕死的君衣。

扶音不明白,既然有了這種秘術,為什麼顧筠不親自將顧枝的記憶喚醒,而是要交由扶音來做這個抉擇,顧筠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只是告訴扶音,他希望顧枝此生都不再記起那些年的過往,因為好不容易可以在太平盛世中做些自己真正願意去做之事的顧枝,顧筠不願他再有更多的仇怨和悲傷在身,扶音自然明白顧筠的心緒,所以最終她也選擇了隱瞞。

可是如今顧枝已經遙遙遠在萬里之外,沒能做出選擇的扶音只能將前塵舊事說與眼前的女子聽。

看著卿樂泣不成聲,扶音此時又何嘗不是心境激盪,久久難以平息。這數月以來朝夕相處,顧枝和卿樂有多少次相對而坐、多少次言談歡笑,可是二人卻從未知曉,原來他們之間,是那世間最為真摯深刻的牽連。

卿樂擦了擦眼角流淌的淚水,那雙始終溫柔嫻靜的眼眸此時煙雨朦朧,有斑駁血絲牽扯其中,支離破碎,卿樂看著扶音,她顫抖著伸出手撐在桌上,聲音沙啞,哽咽問道:“顧枝,本名君衣?”

扶音點點頭,卿樂緩緩閉上了眼睛,滿是哀傷的神色,嘴角卻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其實從顧枝離去之前的話語,以及卿樂仔細回想這一段時日以來的相處,許多事情就已經豁然開朗。雖然如扶音所說,當年波折之後,顧枝無論是根骨還是相貌其實都因為那時的重傷而發生了些微變化,可是卿樂怎麼可能記不起來那雙眼睛呢?

那雙眼睛,當年黃草庭一見便能夠確定顧枝和君洛的關聯,而對於君洛和君衣那麼熟悉的卿樂,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其實只不過是因為這些年的自欺欺人自困藩籬罷了。

為了拉扯君策長大,為了在方寸島上安穩度日,卿樂逼著自己不再將某些事情強刻在心頭,如那人的相貌,如那人的言語,如那人的聲音……

可是怎麼能忘了他的眼睛呢?卿樂眼角淚水簌簌落下,燭火照耀下竟好似殷紅血淚,卿樂手掌緊緊攥拳,刺痛感順著手臂直貫心脈,她渾然未覺,只是突然間覺得有一股清氣在腦海之中橫衝直撞,將那些早已掩埋深處的記憶悉數翻動,她雙手撐著桌子緩緩站起身,扶音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卿樂和扶音來到小院中,此時尚未時近黃昏,天色卻已黯淡如深夜,卿樂和扶音走到了那懸掛著無數木牌的枯樹下,看著那兩座緊緊挨著的低矮墳塋,卿樂顫抖著伸出手指,語氣嘶啞地說道:

“當年諭璟和瀾珊帶著我離開奇星島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因為我妄自運用真元動了胎氣,諭璟和瀾珊也不必為了我不管不顧地逃離奇星島,更不可能就那樣拋下君衣和顧筠不管,只是那時情況危急又追兵在後,由不得我們多做停留,諭璟雙腿被廢更是雪上加霜,於是我們只能按照既定的逃亡路線登上了船,一路離開了旭離海域。

駛入玉乾海域不久,君策便出生了,只是一路跌宕、提心吊膽不得安息,君策甫一出世便身子虛弱,又由了顛簸海上不得進補,於是諭璟斟酌之後提議在方寸島落腳。若是按照當初離開宿微城的想法,我們應當是和顧筠一同逃回承源島的,至少要離旭離海域和奇星島更遠些。

可惜局勢所迫,方寸島歷來又是魚龍混雜之地,我們可以無須擔心暴露身份或是被追兵找到,便來到了偏遠之地的雲庚村中買了一座小院。那時我只當作君洛和君衣都已經死在了戰亂中,便為他們立了這連衣冠遺物也無的衣冠冢。”

卿樂的聲音斷斷續續,扶音卻也已經不忍再聽,她難以想象那時逃到方寸島的卿樂究竟是怎樣的心境,本該相守一生的丈夫死在了異鄉孤山,而自己的骨肉更是深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