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更加親密的照片,但這明明不是我,照片中的少女比我小了三個號碼。

她氣急攻心,硬是要把帳算在我頭上。

「你打算怎麼做?」我問。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是我,我永生永世都不會離開他,無論發生什麼事。

「我已決定與他分手。」

「那為什麼還來這裡找我?」

「我實在寂寞,又不能向親友傾訴,他們只會拿這件事當話柄,憋在心裡,非得找個人講出來不可。」

她黯然低下頭。

聽起來很荒謬,但馬佩霞與我,也基於同樣的原因而成為朋友。

雨一直沒有停,天色暗得像晚上十一點。她並沒有哭泣,都市人都是乾的,榨不出眼淚來。

「很可惜,看得出他同她不會長久。」

「你怎麼知道?」

「這樣的女孩子,在本市有三十萬名,何必為她終止一段婚姻。」

「你說得對,我對事不對人,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回到我身邊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再一次開啟手袋,一連取出三四隻信封,遞給我。

我只得接過,開啟信封,抽出內容來看。啊,全是同型別的少女,依稀看得出都像我十七八歲時模樣,一般的長頭髮,大眼睛,匆忙間可以亂真。

他自什麼地方找來那麼多像周承鈺的女孩子。

比周承鈺還要像周承鈺。我變了,她們沒有。我長大了,她們沒有。我已滄桑,她們沒有。

傅太太說:「你明白了吧。」

我點點頭。

「我不得不與他分手,是以後的日子難挨,而你,你應當引以為榮,不是每一個女人可以獲得那樣的殊榮。」

我別轉面孔,不知應該怎麼想。

終於我說:「他喜歡這種型別的女孩子。」

傅太太已經啟門離去,只剩下一疊照片。

走廊裡一直掛著面鏡子,我對牢它摸摸亂發摸摸面孔。

傅於琛記憶中的周承鈺,不是現在的周承鈺。

一陣雷雨風自窗外刮進來,把茶几上的照片颳得一地都是。

第二天天晴,我去找馬佩霞,她在公司裡開箱子,見到我,丟下一切,跨過成堆的綾羅綢緞,歡喜地過來與我打招呼。

我除下眼鏡,捉住她的手響亮地吻一下,自己先高興起來,哈哈大笑。

「回來多久了?也不來與我們打一個招呼,躲在什麼地方?要找,當然能把你掀出來,又怕得罪你。」

「我這不是出來了嗎。」

「也穿得太破爛了,彷彿只有這一條老布褲,都穿了洞,還戀戀不捨。」

「快不能穿了,屁股越來越扁,肚子越來越凸,前後日漸同化,悲哀悲哀。」

馬佩霞與她的助手大笑起來。

「這堆衣服,愛穿哪件就拿哪件,」她懇求,「打扮打扮。」

我搖搖頭,在衣服堆坐下來。

「來,我同你介紹。」她自身後拉出一個年輕人。

那男子立刻大方地說:「你一定是頂頂大名,行家暱稱中國玉的周承鈺。」

我向馬佩霞笑,「看,全世界都有人認得我。」

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馬佩霞眼中有一絲溫柔,啊,這個長著絡腮鬍子的年輕人在她心目中有分量。他比她要小年,但有什麼關係,當下我按捺住好奇,但相信對年輕人另眼相看的語氣已出賣了我。

「歐陽是本市的服裝設計師,」馬小姐說,「幾時我給你看他的功課。」

「一定非常精彩。」

馬佩霞抽空與我出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