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忽閃,突然輕笑一聲,笑得絕望:“哈哈,原來,我不是什麼天選的絕世奇人,我只是一個天選的倒黴之人…?”

“原來,我連勸自己,要苟延殘喘的活著,為我媽報仇,都找不到什麼要復仇的人?”

所以,所以...我媽,就是死在了一場,完全意外的、意外事故中。

我媽信了這個符,其實也不是信了這個符,是信了這些話,誘導了自己死因的契機…..死了?

活了四十多歲的人,因為別人幾句話,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了?

但陸沐炎還是不死心,心內又閃過一絲期翼,抬起頭,顫顫地問道:“乘哥…我媽,活了四十多年,能是這種輕信他人幾句話的人嗎…?”

其實陸母的死因很簡單——因為愛。

長乘不忍心說,但,但此刻的陸沐炎,需要知道真相。

她必須直面那個血淋淋的答案,那個她只要敢去面對,敢去承認,就能立刻清晰的答案。

長乘深吸一口氣,把陸沐炎強行地攙扶起來,眸子裡透著不忍,但還是開口了:“小炎,你的母親能一手把你帶大,你沒有作惡多端,沒有殺人坐牢,還能讓你養成這麼正確的三觀。方式雖然極端,但她絕不是什麼愚昧之輩。”

長乘看著她那死寂的眸子,神情裡是從未有過的莊重與尊敬,一字一句地,認真道:“你的母親,不是因為輕信他的話,而是相信了另一種…...能對你好的可能性。”

“所以…這不是什麼符,而是你母親全力寄託的一種希望。”

長乘說完,緩緩地放開攙扶著陸沐炎胳膊的手,神色擔憂,在等著看她接下來的反應。

她聽著這話,沒有表情。

但她聽到了、她聽的透徹了。

其實,她是知道的…...

這十八年,一直是活在她媽媽的陰影之下,活在恐懼之中,不止一次的想死,也付諸過行動。

可她從未想過,從未想過…...是讓自己的媽媽去死。

她隱忍到習慣,習慣到麻木。因為少摯才勉強覺得生活有了色彩,後來,又因為長乘,她終於升起了想要好好活著的期望,想要證明自己。

不也是升起了一種希望麼…?

不也是升起了一種,希望和媽媽和解,讓媽媽認可自己的希望嗎…...

不然,何必要證明自己...何必想要變得更好…...?

深藍的夜幕低垂,緩緩地揭醒夜空。

鄉下的田間,傳來蟋蟀的“唧唧”聲兒,樹上蟬鳴清脆。夏夜的微風輕柔,透著涼爽,吹動她的幾縷髮絲,悠揚地掠過高挺的鼻尖。

媽媽說,等以後老了,就去鄉下養老。

那個總是掛在耳邊的鄉下,是不是就是這樣悠揚的景色?

只是,這樣最普通、最平凡、哪兒的村裡都能看到的尋常景色,媽媽再也看不到了…...

明明,明明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因她而起,她還沒對我說一句對不起...她就這麼死了?

陸沐炎望向虛空,看著天邊的那一輪孤月。

月光柔和,她卻覺得刺眼,晃得眼睛生疼。

她可以面對,媽媽是因為什麼特殊原因導致的死因。但,這怎麼面對?

你要我怎麼面對?

因為你不會愛我…...所以,你死在了第一次學著愛我的時刻…...?

陸沐炎完全沒有之前的那些激烈的情緒了,只是靜靜的站著。

一滴淚,從眸內無聲無息地劃過蒼白的面頰,喉嚨內緊地幾乎要窒息,指尖傳來陣陣的巨痛。

十指連心啊…...

但此刻,她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那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