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豔君獨自坐在炕頭兒上,本來家裡的燈泡瓦數挺大,由於今晚各家的燈都拉開了,所以電壓低,雪亮的燈變得跟個小火繩頭兒似的,現在屋裡一片紅暗。豔君暗自納悶:這紅紅的屋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她正在胡思亂想,聽見外面有敲門聲。豔君問了一句:“誰呀?”有人回答道:“是我;大嫂子!”她聽出是小叔子的聲音。豔君下了炕開門,讓他進來。馬會田端著剛出鍋的餃子對豔君說:“你快吃了吧,過一會兒該涼了。”豔君面無表情地說:“先把它放在櫃上吧!”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不仔細聽,只能看見她的嘴在動。馬會田把餃子放在櫃上,安慰著嫂子:“事情都過去好幾天了,你不要太難過了。”自己說著說著竟也流下了淚水,他悲憤地說著:“馬二水這個該千刀萬剮的畜牲!我大哥哪地方兒得罪他了,他竟然下此毒手,捅了我哥那麼多刀。馬二水要是落到我手裡,我非得一口一口地咬死他,把他撕個粉碎……”

豔君臉上的肌肉在哆嗦。馬會田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強忍住悲痛勸著豔君:“嫂子你快吃飯吧!別的都甭想了,我回去了。”說著出了屋子。

豔君關好門,回到屋裡。電壓越來越低,屋裡更顯得暗紅暗紅的了。豔君又在臉盆裡洗了洗臉,回到堂屋裡。她從鍋臺上拿起菜刀,刀刃上長了斑斑鏽跡。她右手捏住刀背,左手扶住水缸沿,“霍霍”地磨了起來。

豔君用手指沾了點兒唾沫把刀刃兒一擦,雪亮雪亮的,又使手指肚兒輕輕在刃兒上一滑,感覺出挺鋒利。豔君把菜刀放到炕蓆地下,開啟包裹,從裡面拿出做姑娘時穿的舊衣裳換上。那塊紅地白花的花布從包裹裡掉到地上,她竟一點也沒有覺察到。

外面想起了零星的鞭炮聲,她似乎一點兒也沒有興趣。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大年夜,她也沒有體會到年夜裡的歡樂,現在她什麼也沒體會到……

小孩子們在街上跑著,跳著。有的提著紙燈籠捉迷藏,有的在放鞭炮……這個寒冷卻十分熱鬧的大年夜與平時很不一樣,各家各戶都歡聲笑語,到處充滿著喜慶、祥和的氣氛。

午夜過半,整個馬村響起了爆豆似的鞭炮聲,掛鞭、二踢腳一起放響了,幾乎要把漆黑的夜空炸亮。與馬村相鄰的張其麟、大戶駕莊、楊津莊和王家淺都同時響起了雷鳴般的鞭炮聲,整個大地都被鞭炮聲驚醒了!啟用了!各家各戶燈火通明,鞭炮齊鳴。這時電壓也不低了,每家的燈都雪亮雪亮的。與馬會珍家相鄰的街坊都開著賊亮賊亮的燈,這更襯托出他家宅院的黑暗,然而那一點點兒微弱的亮光也滅了。院裡一片漆黑,黑黑的裡屋使窗戶紙雪白雪白的。這裡靜得出奇,連老鼠都不敢從這裡跑過。現在只能聽見風吹窗戶紙發出嘩嘩的響聲。堂屋的門緊閉著,屋裡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只有一股暗紅的液體從炕沿上流了下來,把掉落在地上的花布浸溼了一大片。鄰居家的二踢腳不停地響著,從空中飄散下來的碎紙屑撒滿了會珍家的院子,風一吹,又呼呼地飄起來。靠在籬笆上的玉米秸被吹得滿院子都是,橫七豎八,雜亂無章。豬圈門子敞開了,裡面的麥秸也被吹到院裡,在空中亂舞。

不知是誰從水中捉住我

又不知是誰把我放進玻璃缸裡

我用金黃色的尾巴撥動著清澈的自來水

向前遊

我的頭撞到缸壁上

轉回頭

我往回遊

我的頭又撞到缸壁上

我用盡全身力量使勁往上一躍

要跳出去

我要到廣闊的大海里遨遊

我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張著嘴,

此時我卻無法呼吸

第二十五回 血色玫瑰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