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只是長安縣裡的一個文吏,將近四十歲才做到正九品的執戟。那時候可從未想過能有今天,出鎮一方的節度使,想也沒想過啊。可是沒想到就真的做到了。人生如夢啊,張清涼這輩子就這麼過去咯。”

孟博昌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發這些牢騷。你又不缺錢,身體也不錯,跟嫂子又對的上脾氣,回到長安去買所宅子,種種花養養鳥,平日再找幾個朋友喝喝酒,何等的逍遙快活,不比在這邊境小城苦熬強麼。”

楊昊問:“大哥有幾個子女,怎麼身邊連一個侍奉茶水的也沒留麼?”

張清涼伸出五個手指:“三男兩女,五個。嫁人的,做官的,都跑了。到頭來就剩我這孤老頭子一個人咯。”

“你不還有嫂子陪著嗎,子女縱然都在身邊,終究也不如老伴知冷知熱麼。”話說到這,吳氏從廚房裡出來,一邊擦手一邊向這邊張望。楊昊站了起來,吳氏靦腆一笑,問:“現在能開飯了嗎?”

張清涼起身招呼道:“還是到屋裡吃,這裡風大,飯菜一會兒就涼了。”

張清涼的幾間茅屋從外面看一點也不起眼,裡面佈置的倒並不寒酸,一應傢俱器物都勝過小康人家。只是深秋,屋裡就生了地爐,異常暖和。張清涼解釋道:“老胳膊老腿的就怕冷,所以,早早的就把地爐給生了。”又衝吳氏喊:“把火弄小些,別熱著他兩個。”吳氏正在擺設桌椅,聞言匆忙卻撤火,被楊昊給攔住了。

飯菜擺上來,雖然都是些家常菜,烹飪的手藝卻是一流,這讓楊昊對吳氏產生了興趣。張清涼出身官宦世家,做了一輩子官,論他的家世能跟他結親的應該也是大戶人家,看吳氏的氣度也確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大家小姐親自下廚烹炸煎炒在這個時代還是極其少見的,吳氏的這份手藝難道是從孃胎裡帶來的不成?

酒過三巡,張清涼的臉紅通通的,話也多了起來。他衝著楊昊說:“老弟聽我一句勸,這兩年萬事小心為妙。上面又將有大的動作。”楊昊聞言倒是來了興趣,張清涼自飲了一盅酒,噴著酒氣神神叨叨地說道:“你們知道麼,大管家要換人啦。”

楊昊皺了皺眉道:“不會吧,大總管剛剛巡視過夏綏,若是要換人,他這麼做卻是何道理?”楊昊早已從李忱的話音裡聽出這一層意思,故意裝作不知情,無非是想引張清涼繼續往下說。果然,張清涼來了精神,笑眯眯道:“這才是他的高明之處,臨近下臺廣施恩惠,有仇的讓你忘了他的惡,沒仇的讓你記著他的好。風水輪流轉,說不定過個三五年,人家又東山再起啦。”

楊昊忽然插了一句問:“光王殿下做大總管有幾年了?”

張清涼掐指一算道:“這一次也就兩年多吧,他是在甘露宮變後接任大總管的。”楊昊心裡一驚,急問道:“此前誰是寶曆社的大總管?”張清涼正要答話,孟博昌咳嗽了一聲,責備楊昊道:“這些事不該你問的。”

張清涼紅著臉道:“嗨,這些事遲早也該他知道的,早說晚說又有什麼分別?”他把頭轉向楊昊笑道:“孟老弟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過古板,楊老弟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孟博昌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張清涼跟楊昊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嘖嘖嘴說道:“自當今御宇海內,寶曆社的大管家只有兩個人做過,你做兩年,我做兩年,從未傳過外人。一位是當今的皇叔光王李忱殿下,另一位是皇弟潁王李炎殿下。起先兩位殿下是你做兩年,我做兩年,輪流坐莊。可是在大明宮變的前後,那是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你幹兩天我幹兩天你再幹兩天,由誰坐莊全憑陛下的一句話。光大和九年十一月,就是宮變發生的那個月,咱們的大總管就換了三次,月初是光王殿下,月中是潁王殿下,月末又是光王殿下。”

說到這張清涼問孟博昌:“博昌,宮變發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