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俑者是她爸爸啊。

厲文顥多年來一直扮演著夾在趙家父女中間的角色。兩國交戰,不殺來使,趙湘柔在心裡不斷默唸著。幸好有這句古訓,要不然,厲文顥大概已經被她殺死過兩百多次了。

“好,我先不生氣。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爸又不滿意我什麼?”她深呼吸著,粉頰一陣紅一陣白,精緻美麗的五官有些扭曲,一看即知是努力壓制著脾氣,才能這樣放慢了聲調輕問。

“這個嘛……”厲文顥露出了標準的淡然淺笑,在趙湘柔眼中看來,完全就是“佞臣”兩個字的最佳詮釋。

只見他慢條斯理啜飲一口手上晶瑩玻璃杯中的氣泡礦泉水——哪個正常男人會喝檸檬口味的沛綠雅?實在娘到極點——欲言又止的樣子,配上他唇紅齒白、俊秀莫名的五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你這個娘娘腔!到底說不說”被他的裝模作樣氣得再度抓狂,趙湘柔頓足狂吼。“我爸一定對我非常不滿對不對?要不然幹嘛撤我的職我到底哪一點做不好?公司所有的投資我都幫忙做評估報告,他的海外會議我都跟著去開,大小事務都是我在聯絡……到底還要我怎麼樣”

“嘖嘖,大小姐,這樣披頭散髮的鬼叫,很不端莊呢。”他搖頭。

不端莊就不端莊,趙湘柔一點也不在乎。事實上,在他面前,趙湘柔永遠無法維持美麗嬌柔的千金面貌;他們看過彼此最醜、最狼狽的模樣,這一點點失態根本不算什麼,兩人都習以為常。

比方說,她看過他體重高達一百公斤時的樣子。那噸位驚人、五官全擠在一起,導致眼睛幾乎是一條線的胖子,跟眼前這個文質彬彬、身材瘦削結實的俊男,沒人會相信是同一個人。

但趙湘柔很清楚,因為,不管多高多矮、多胖多瘦,他那個永不動怒、假裝深沉的死樣子,完、全、都、沒、變!

怒衝衝地推開了通往陽臺的落地門窗,她赤足走上鋪著玫瑰石英磚的寬闊觀景陽臺,涼冷海風迎面而來,揚起她柔雲般的長髮。雖然氣到全身顫抖,但是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要冷靜下來。

自小到大,她和父親一直處在這樣的衝突之中。說好聽點,她是掌上明珠,父親寵她到極點,有求必應,一點苦都捨不得讓她吃;但換個角度來看,父親竟是從來不曾體認到她也有頭腦,也是個留美的商管碩士,而且成績還很好;對於她的工作能力,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尊敬。

她是個鑲金的花瓶。趙湘柔冷冷一笑,優美的菱唇彎起極為嘲諷的笑意。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如此辛苦呢?反正不管怎麼努力,她永遠只是個花瓶,為何不能甘於身為擺飾的宿命?

優雅修長的身影來到她旁邊,他手上拎著輕軟保暖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輕輕為她披上,動作自然而溫柔,貼心地什麼也沒說。

算他識相。要是敢在此時多講一個字,大概等一下就會被推落陽臺,直掉進太平洋裡了。

“你話已經傳到,可以滾了。”她連頭也沒回,冷冷道。“快回臺灣去吧,我的職位還等著你走馬上任呢。”

厲文顥沒有介面,他站在她身旁,兩人一起漠然望著傍晚灰色的大海。

雖然身在加州,但冬天的海邊依然寒風逼人,並不像電視裡出現的,永遠有穿著鮮豔比基尼泳裝的波霸辣妹在碧藍的海中浮沉嬉戲。

良久,寬闊的陽臺上還是一陣沉默,只有勁風呼嘯而過,吹得擱放在陽臺上的雕花涼椅格格震動。

“我也需要休息幾天。”終於,他靜靜地開口,雙臂抱在胸前,目光悠遠。

他的口氣中有著一股落寞。趙湘柔這才想起,他先前似乎是打算跟女友在這兒度假、過耶誕的,沒想到屋主提早回來,而女友則不見蹤影。

看來,假期砸掉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