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將老張一把推開,像拖一隻癩皮狗罵罵咧咧就要將女人帶走,一面罵,一面伸一根手指衝老張和周圍看熱鬧的人恐嚇不要多管閒事。

待老張反應過來,男子已將女人拖出去好幾米,而那女人不知從何處看出來這許多人裡只有老張能救她,手一直朝他的方向伸著,眼淚巴巴的,陣仗哭天搶地。連不遠處有穿著保安制服的人晃過都無人過來制止,老張漲得一張枯皮臉能看出紅色來,他在原地清咳了好幾下,最終腳步緩慢的跟過去,聲音不大,步調混亂的像不是他自己的腳,自言自語似的招呼那個男子:“......有啷個事好好談噻,楞個拖啷個,你打她整啷個,打人不對了欸,放著好好談,莫拖她。”

男子充耳不聞,愈發大聲斥責女人偷人,騙人等不道德行為,女人則拼命掙扎,求救的手開始伸向老張以外的圍觀者,申辯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男的,前言不搭後語,叫的人耳膜刺破。有鮮紅的顏色從女子被拖過的水泥地上顯現,幾個扛著攝相的人對打人與被打者漠不關心,卻對著地上的紅色一頓細拍。老張對那些人道:“有啷個事談不清的嘜有派出所噻,你楞個打啷個得行啊,你楞個一哈兒就要打出事,她這光腿你在地上拖啷個得了啊,把她放了好好談,到派出所去談......”

“停——”挨老張身邊那個衣著怪誕的攝影忽然出聲打斷,老張冷不丁被這聲音嚇一跳,現出茫然和幾分呆滯。

“重新拍,米粒你那個鞋子怎麼還在腳上,他那麼拽你你鞋子還在腳上?”他這樣吼完,極不耐煩朝老張和身邊的人一揮手:“都離遠一點,麻煩配合一下都離遠一點!”

按原計劃,假如有人上前制止了,表演到這裡已經要結束了,或者會回頭同制止者對話,但因為老張聲音小,說的還是方言,男子只好一直拖著女人往前走。老張這個制止者似乎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他的腳步逐漸緩慢,最後停下來,眼睛望著那對男女,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哀傷神情。

劇情繼續不下去了,只好重來,而那應該不是第一遍重來,圍觀的人逐漸散去,中心的幾個人臉色都愈發難看。老張還在原地站著,只見先前的男女已經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兩個人像完全不認識似的,沒有怒氣,也不見其他感情,女人一面走,一面在身邊人的幫忙下擦腿上的紅色液體,等都擦乾淨了,再重新綁一包血液一樣的東西在短裙處。

老張的臉一下漲的更紅了,可沒人搭理他,連偶爾給到的詢問的眼神都一閃而過,他的臉色逐漸開始發黑,灰敗,最後歸於枯皮。

那群人捲土重來,這次的臺詞變了,女人找上的人不再是路人甲,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制止者勇敢出手救下女人,但老張始終看不懂他們要表達什麼。那人救了人,暴力把打人者暴揍一頓,最後卻發現自己錢包被女人順走了,而那女人先前行竊被男子逮個正著,正要往派出所送。

你完全分不清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更搞不清他們究竟想演好人,還是壞人。

先前喊停的人又喊了一遍,表演在老張面前進行第三遍,是老張經歷過的臺詞,男子斥責女人出軌戴綠帽子,又有人出手制止,兩個人打成一團,卻原來那就是女人出軌的物件。鏡頭拍了半天,轉來轉去只對著女人裸露的腿和地上鮮紅的液體。

往後的日子裡,老張徹底成了路人,連圍觀都離得遠遠的路人,頭回看到行乞的流浪漢他還多看兩眼,因這兩眼,那流浪漢餓的頭暈眼花一下跌倒在老張身前。與他同坐的幾個老頭都飛快起來遠遠離開了,表情是止不住的嫌惡與看稀奇,老張也站起來離遠幾步,站了一會兒,他開始下意識在身上摸著,然後同周邊圍觀的人說話:“餓狠了,他這是餓狠了……”

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摸什麼,錢,還是手機,反倒他的名牌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