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我說好了。〃世鈞道:〃你不去教書頂好了,我們可以多談一會。換一個地方吃飯也行。〃曼楨笑道:〃還是上我家吃飯吧,你好久沒來了。〃世鈞頓了一頓,道:〃誰說的,我前天剛來的。〃曼楨倒很詫異,道:〃哦?他們怎麼沒告訴我?〃世鈞不語。曼楨見這情形,就猜著他一定是受了委屈了。當時也不便深究,只是笑道:〃前天我剛巧出去了,我弟弟學堂裡不是演戲嗎,傑民他是第一次上臺,沒辦法,得去給他捧場。回來又碰見下大雨,幾個人都著了涼,你過給我,我過給你,一家子都傷了風。今天就別出去吃館子了,太油膩的東西我也不能吃,你聽我嗓子都啞了!〃世鈞正是覺得她的喉嚨略帶一些沙音,卻另有一種悽清的嫵媚之致。他於是就答應了到她家裡來吃飯。

他在黃昏時候來到她家,還沒走到半樓梯上,樓梯上的電燈就一亮,是她母親在樓上把燈捻開了。樓梯口也還像前天一樣,擱著個煤球爐子,上面一隻砂鍋咕嘟咕嘟,空氣裡火腿湯的氣味非常濃厚,世鈞在他們家吃飯的次數多了,顧太太是知道他的口味的,這樣菜大概還是特意為他做的。顧太太何以態度一變,忽然對他這樣殷勤起來,一定是曼楨跟她說了什麼,世鈞倒有點不好意思。

顧太太彷佛也有點不好意思,笑嘻嘻地和他一點頭道:〃曼楨在裡頭呢。〃只說了這樣一聲,她自去照料那隻火腿湯。世鈞走到房間裡面,看見顧老太太坐在那裡剝豆瓣。老太太看見他也笑吟吟的,向曼楨的臥室裡一努嘴,道:〃曼楨在裡頭呢。〃被她們這樣一來,世鈞倒有些不安起來。

走進去,曼楨正伏在窗臺上往下看,世鈞悄悄走到她後面去,捉住她一隻手腕,笑道:〃看什麼,看得這樣出神?〃曼楨噯喲了一聲道:〃嚇了我一跳!我在這兒看了半天了,怎麼你來我會沒看見?〃世鈞笑道:〃那也許眼睛一霎,就錯過了。〃他老捉著她的手不放,曼楨道:〃你幹嗎這些天不來?〃世鈞笑道:〃我這一向忙。〃曼楨向他撇了撇嘴。世鈞笑道:〃真的。叔惠不是有個妹妹在內地念書嗎,最近她到上海來考學校,要補習算術,叔惠現在又不住在家裡,這差使就落到我頭上了,每天晚飯後補習兩個鐘頭。──豫瑾呢?〃曼楨道:〃已經走了。就是今天走的。〃世鈞道:〃哦。〃他在曼楨的床上一坐,只管把她床前那盞檯燈一開一關。曼楨打了他的手一下,道:〃別這麼著,扳壞了!我問你,你前天來,媽跟你說了些什麼?〃世鈞笑道:〃沒說什麼呀。〃曼楨笑道:〃你就是這樣不坦白。我就是因為對我母親欠坦白,害你受了冤枉。〃世鈞笑道:〃爹枉我什麼了?〃曼楨笑道:〃你就甭管了,反正我已經對她解釋過了,她現在知道她是冤枉了好人。〃世鈞笑道:〃哦,我知道,她一定是當我對你沒有誠意。〃曼楨笑道:〃怎麼,你聽見她說的嗎?〃世鈞笑道:〃沒有沒有。那天我來,根本沒見到她。〃曼楨道:〃我不相信。〃世鈞道:〃是真的。那天你姊姊來的,是不是?〃曼楨略點了點頭。世鈞道:〃她們在裡邊屋子裡說話,我聽見你母親說──〃他不願意說她母親勢利,略頓了一頓,方道:〃我也記不清楚了,反正那意思是說豫瑾是個理想的女婿。〃曼楨微笑道:〃豫瑾也許是老太太們理想的女婿。〃世鈞望著她笑道:〃我倒覺得他這人是雅俗共賞的。〃

曼楨瞅了他一眼,道:〃你不提,我也不說了──我正要跟你算賬呢!〃世鈞笑道:〃怎麼?〃曼楨道:〃你以為我跟豫瑾很好,是不是?你這樣不信任我。〃世鈞笑道:〃沒這個事!剛才我說著玩的。我知道你對他不過是很佩服罷了,他呢,他是個最多情的人,他這些年來這樣忠於你姊姊,怎麼會在短短几天內忽然愛上她的妹妹?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他提起豫瑾,就有點酸溜溜的,曼楨本來想把豫瑾向她求婚的經過索性告訴了他,免得他老有那樣一團疑雲在那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