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你們今天怎麼了,淨找上我!〃愛咪笑道:〃好,不鬧不鬧,說正經的,世鈞,你明天上我們那兒吃飯,翠妹妹也要來的。〃世鈞還沒來得及回答,翠芝便搶先笑道:〃明天我可沒有工夫。〃她正站在愛咪身後看牌,愛咪便背過手去撈她的胳膊,笑道:〃人家好好兒請你,你倒又裝腔作勢的!〃翠芝正色道:〃我是真的有事。〃愛咪也不理她,抓進一張牌,把面前的牌又順了一順,因道:〃你們這副牌明天借給我們用用,我們明天有好幾桌麻將,牌不夠用,翠妹妹你來的時候帶來。世鈞你也早點來。〃世鈞笑道:〃我改天有工夫是要來的,明天不要費事了,明天我還打算跟叔惠出去逛逛。〃一鵬便道:〃你們一塊兒來,叔惠也來。﹄世鈞依舊推辭著,這時候剛巧一鳴和了一副大牌,大家忙著算和子,一混就混過去了。

翠芝上樓去轉了一轉,又下樓來,站在旁邊看牌。一鵬恰巧把一張牌掉在地下,彎下腰去撿,一眼看見翠芝上穿著一雙簇新的藕色緞子夾金線繡花鞋,便笑道:〃喝!這雙鞋真漂亮!〃他隨口說了這麼一聲,他對於翠芝究竟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看待,並不怎麼注意。他在上海讀書的時候,專門追求皇后校花,像翠芝這樣的內地小姐他自然有點看不上眼,覺得太呆板,不夠味。可是經他這麼一說,叔惠卻不由得向翠芝腳上看了一眼,他記得她剛才不是穿的這樣一雙鞋,大概因為皮鞋在雨裡踩溼了,所以一回家就另外換了一雙。

世鈞自己揣度著已經坐滿了半個多鐘頭模樣,便向石太太告辭。石太太大約也有點不高興他,只虛留了一聲,便向翠芝說:〃你送送。〃翠芝送他們出來,只送到階沿上。仍舊由兩個聽差打著傘送他們穿過花園。快到園門了,忽然有一隻狗汪汪叫著,從黑影裡直竄出來,原來是一隻很大的狼狗,那兩個僕人連聲呵叱著,那狗依舊狂吠個不停。同時就聽見翠芝的聲音遠遠喚著狗的名字,並且很快的穿過花園,奔了過來。世鈞忙道:〃喲,下雨,你別出來了!〃翠芝跑得氣喘吁吁的,也不答話,先彎下腰來揪住那隻狗的領圈。世鈞又道:〃不要緊的,牠認識我的。〃翠芝冷冷的道:〃牠認識你可不認識許先生!〃她彎著腰拉著那狗,扭過身來就走了,也沒有再和他們道別。這時候的雨恰是下得很大,世鈞和叔惠也就匆匆忙忙的轉身往外走,在黑暗中一腳高一腳低的,皮鞋裡也進去水了,走一步,就噗嘰一響。叔惠不禁想起翠芝那雙淺色的繡花鞋,一定是毀了。

他們出了園門,上了馬車。在歸途中,叔惠突然向世鈞說道:〃這石小姐……她這人好象跟她的環境很不調和。〃世鈞笑道:〃你的意思是:她雖然是個闊小姐,可是倒穿著件藍布大褂。〃被他這樣一下批註,叔惠倒笑起來了。世鈞又笑道:〃這位小姐呀,就是穿一件藍布大褂,也要比別人講究些。她們學校裡都穿藍布制服,可是人家的都沒有她的顏色翠──她那藍布褂子每次洗一洗,就要染一染。她家裡洗衣裳的老媽子,兩隻手伸出來都是藍的。〃叔惠笑道:〃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世鈞道:〃我也是聽我嫂嫂說的。〃叔惠道:〃你嫂嫂不是很熱心的要替你們做媒麼?怎麼肯對你說這些話?〃世鈞道:〃那還是從前,她還沒有想到做媒的時候。〃叔惠笑道:〃這些奶奶太太們,真會批評人,呃?尤其是對於別的女人。就連自己孃家的親戚也不是例外。〃他這話雖然是說世鈞的嫂嫂,也有點反映到世鈞的身上,彷佛覺得他太婆婆媽媽的。世鈞本來也正在那裡自咎;他對於翠芝常常有微詞,動機本來就自衛,唯恐別人以為他和她要好,這時候轉念一想,人家一個小姐家,叔惠一定想著,他怎麼老是在背後議論人家,不像他平常的為人了。他這樣一想,便寂然無語起來。叔惠也有些覺得了,便又引著他說話,和他談起一鵬,道:〃一鵬現在沒出去做事是吧?剛才我也沒好問他。〃世鈞道:〃他現在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