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足了風頭。結果紅四軍那些女兵也都來找他量體裁衣,指定由羅裁縫為她們縫製統一的軍服。一天,有三個女子相約來到羅裁縫那,三個女子一個賽著一個年輕,一個賽著一個漂亮。她們嘻嘻哈哈的好不開心,差點把小學堂屋頂的瓦吼落,難怪人說三個女子一臺戲呢。一個叫賀子珍的率先拿另一個打趣,還有一個更漂亮的女子叫曾志,她也不甘落後,她們新娘長、新娘短的,將那第三個女子逗得臉色通紅。待到一一為三個女子量完尺寸,羅裁縫用剩下半截的鉛筆蘸著唾沫,逐一記下她們各自的尺寸時,他已經聽個大概齊了:那第三個女子叫康克清,近日就要做新娘了!送她們出門時,受到她們情緒鼓舞的羅裁縫彷彿也變年輕了,他笑著問道:“三位女長官,可都是紅軍長官的眷屬?”他這句話又讓三個女紅軍笑得彎下了腰。末了,那個叫曾志的、也是最調皮的一個笑著說:“是的,我們是紅軍長官的婆娘,紅軍長官也是我們的眷屬……還有,羅裁縫你記著,我們都是井岡之花!”

正是那三朵嬌豔的“井岡之花”給羅裁縫留下的深刻印象,他才勉強同意了女兒參加紅四軍。

獨生女兒從小在家裡嬌寵慣了的,不缺吃不缺穿,特別是由小到大,穿的四季衣裳,都是他這個做裁縫的父親親手縫製的,他連自己的愛徒都不讓染指。後來把獨生女兒送到教堂,小小的個子穿起了肥大的黑色教袍,倒也不用父親給她親手縫製衣服了。再往後,女兒去了福音醫院,先是給醫院洗些繃帶敷料,後來傅連暲院長喜歡那孩子,指定一名護士長親自手把手地教她學習護理,女兒成了福音醫院唯一的一個未經專業護理學校畢業的護士。羅裁縫原想女兒在福音醫院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些日子,沒想到剛剛上路,就又參加了紅軍,要跟上隊伍離開汀州,離開家鄉。

羅裁縫的左手指頭被右手的針扎出好幾個血窟窿。

瑪麗亞看到父親戴著老花眼鏡,親手一針一線地為她改制軍服,心裡也有些酸楚。

“爸,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我改名字了。”

“哦?”羅裁縫只簡單地應了一聲,繼續飛針走線。

“我現在又叫羅翠香,不叫瑪麗亞了。”

羅裁縫仍然沒吭聲。當初女兒在教堂裡把名字改為“瑪麗亞”,也沒有徵求過他的意見。“羅翠香”的名字是他起的,就像女兒的生命是他給的一樣,長大後的女兒卻不再屬於他,過去皈依上帝,現在屬於紅軍。

十 月亮女神一支歌(3)

“瑪麗亞”的改名,並非因為柳達夫,儘管柳達夫一天到晚纏著她,要她將瑪麗亞的名字改回“羅翠香”。當紅軍了,她認為就該重拾“羅翠香”的舊名,正如她留在福音醫院,就應該叫瑪麗亞一樣。現在,她離親愛的上帝越來越遠,離紅軍卻越來越近了。

羅裁縫縫完最後一針,疲乏的眼睛眯得像線那般細,將嘴貼上去,輕輕咬斷線頭。他的這個動作,讓女兒乍一下又想起自己小時,父親將臉貼過來,輕吻她臉頰的動作。

“香兒,那個連長還去找過你嗎?”羅裁縫終於開口問道。

“你是說丁連長?他現在不是連長了。就因為你那船布,他被撤成了副的,調到新成立的第四縱隊去了。”

丁泗流臨去四縱隊報到前,曾來和她告別過,還答應給她寫信。她告訴他,若寫信就寫“羅翠香”,這是她的新名字。丁泗流有些意外,說你怎麼改姓羅了?姓馬多好呀,和*一個姓。羅翠香好奇地問他:“*是誰?四軍軍部的?”丁泗流搖搖頭說:“不知道,恐怕不是軍部的,要在軍部我還能不認識?老聽那些黨代表說*長、*短,估計是中央的頭頭,弄不好住在上海,出門就坐黃包車,頓頓吃薄皮大餡的肉餛飩。”

“那個穿黑皮衣服的劉大夫呢?他還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