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另一個山頭,那叫前線,是這樣嗎?

徐良:籠統的就這麼說吧。

魯豫:你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在你面前倒下的場景現在還記得嗎?無論是對方越軍還是你身邊的戰友。

徐良:嗯,是個越南人,現在想起來確實挺殘酷的,還是個女的。

魯豫:女兵?那個女兵當時正在幹嗎呢?

徐良:不管在那幹嗎呢,反正出來就是找死來了。當時早晨起來的時候天剛矇矇亮, 越南人也好,我們也好,當時都在洞裡還沒醒呢,窩了一晚上了,而且事實上晚上也不存在所謂的睡覺,說是睡覺可是誰敢把眼睛閉上呢?不但要把眼睛睜開,連耳朵都得睜開。反正那天早晨天剛矇矇亮,已經熬了一宿了,當時就覺得前方是一片漆黑,一直是靠耳朵,結果有了一點光亮的時候,忽然就發現前方越南的陣地上有一個紅色三角褲衩。這時候我順手拿起了狙擊步槍用二十四倍的瞄準鏡看清楚了,是一個挺年輕的女的,當時上身沒穿衣服,下身穿了一個短褲,頭髮很長,出來就衝著我們??

魯豫:你就看著這個人在你們面前那麼倒下了?

徐良:實際上我們上陣地以後見到的第一個活著的敵人就是她,見到以後發現是個女的,確實也有些不捨得打,所以看了半天。我當時把我們陣地上所有的戰友能叫上來的都叫上來了,我說你們看看。我們的四個望遠鏡只有一個是真正的望遠鏡,其他都是狙擊步槍的瞄準鏡。所以大家就輪換著拿望遠鏡看了一遍。那時我們也不敢輕易開槍,因為這種情況都得報告。於是我們就透過電臺直接報告給我們連部。我記得當時我們連長就直接下了命令“打!”,這時我看見戰士都哆哆嗦嗦的,都挺緊張的。確實如此,因為我們臨戰訓練時,打的都是沒有生命的人體靶,所以那時的心態等各方面都在一個相對平和的狀態,不像真正面臨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放出第一槍的時候,確實感到有些緊張。 。。

沉浮·魯豫有約:徐良(2)

魯豫:一槍斃命?

徐良:對,那距離太近了,肯定能打到。

魯豫:她倒下時,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徐良:可能這就是戰爭吧,告訴你戰爭就是這樣。

魯豫:你開槍打死過敵人嗎?

徐良:也有過,因為當我能向敵人掃射的時候,貓耳洞裡已經是三個人兩個傷了,換下去了,重新換上新人了。我是最後一個,那時候我的戰友已經倒下去了。

魯豫:你想過你有可能沒法活著回去,你想過嗎?

徐良:當然想過了,那時候遺書都寫好了。

魯豫:他們在前方按規定啊,在前線是待三個月。然後可以輪換回到後方去去修整一下。但是當時徐良上前線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剛才他說的1986 年5 月2 日那天,意外發生了。

1986 年的北京一片欣欣向榮,中國軍事博物館職工陳燕像往日一樣生活工作著,然而她的心情卻始終無法平靜。自從丈夫徐良進入南疆戰場的陣地便失去了訊息。

陳燕(徐良前妻):我當時在單位上班的時候,就總有人問我說徐良怎麼樣,來信沒有。我說沒來信,因為他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是4 月份來的,後來他上前線了,已經上到陣地去了,所以現在收不到信,我當時是這麼跟人說的,我說我預感他肯定要負傷。他們都讓我別瞎說,說怎麼會負傷呢。我就是肯定他會負傷,我太瞭解他,他要是上了第一線肯定是要負傷的,我記得當時我還跟我同事說他可千萬別坐著輪椅回來。我同事當時還都挺納悶的,覺得我怎麼會這麼想,我說是第六感覺告訴我的。

1986 年的老山前線戰火連天,5 月2 日的晚上,越南軍隊偷襲徐良所在陣地的下方哨位,徐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