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第三大股東等大人物的辦公室都在這一層。索尼婭的話讓我半晌回不過神來,且不論真假,就憑她敢揭秘,我就非和她做朋友不可。“難怪她那麼囂張。可……莫非三老闆需要女人到了如飢似渴的地步?”

“那表子在床上可是個天才。”索尼婭把她可愛的大眼睛眯起來,“警衛說她叫起床來……”

索尼婭小我半歲,是個體態豐盈的女孩。在性格方面,我們至少有兩個以上的共同點:我為人處世缺乏心機,她大大咧咧;身為外國人,我知道公司的高層位置壓根兒就不屬於我,斷無勃勃野心,而她是一個從沒有對升職做過任何努力的人。

我失戀後,她幫我張羅過好事。有一次我們吃午餐,她建議我去相親,說有個電氣工程師,不適合她,卻可能對我的胃口。

“算了吧,我對相親既陌生又毫無信心,況且我跟羅貝託分手沒幾個月,根本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我一口回絕。

“那位卡蘭德拉先生算不算一個?”她立刻反問。我只跟她提過一次這件事,她就牢牢記住了。“他似乎比律師更給能給你所需要的一切——財政安全感,人身安全感。”她說。

“你能想象跟一個毀滅掉你幸福的男人上床嗎?”我反問道。“而且根本不瞭解他,一夜之後極有可能被他拋棄。難道,僅僅是為了錢?”

“哈,多有骨氣的女人,多剛烈!”她的語氣裡不無嘲諷和挑釁。“想想吧,你為什麼來到義大利?錢不止是能買到東西,它的本身還意味著什麼,你的年紀足以成熟到去思考這一點了。”

她將胳膊肘支撐在桌面上,一頭棕紅色捲髮像泡麵一樣掛在腦後。她的面孔離我很近,鼻樑和臉頰上的小雀斑清晰可見。她板著臉直直地盯著我,我被她看得有點發虛,把視線調轉向窗外。那兒有一條蜿蜒的小路,直通向一座被大面積軟木林遮掩的、有著陡峭壁崖的房子。那下面,是大海。

我們常來這家館子吃贈送飲品或甜食的套餐,在窗前一坐就是幾個鐘頭,但從未看見那所房子裡有汽車駛出。這片昂貴的不動產可能僅僅是有錢人的避暑勝地,一年中的絕大部分時間裡,那屋頂的陽光、沙灘的海水都是白白浪費的。

“艾維,咱倆都出生在普通人家,我父親開了一輩子的長途汽車,最後交通事故使他住進了醫院,一住就是六年,再也沒認出過家人。在我的記憶中,永遠都不曾有人因為我父母的錢財而企圖與我套近乎,或者幫助我。可我知道一些人,一生下來似乎就擁有世界上所有的錢,什麼都不缺,然而人們卻都想對他有所幫助。”

我無語。

“……你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同樣地,我也知道你為什麼來義大利……”

《風月無界》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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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一九九一年初春,是個不尋常的季節,在北京忍受了二十二年困頓、乏味的生活之後,我獲得了赴義大利的留學簽證。九二年底,“米蘭——凱尼爾”總部設在撒丁島的分公司經過面試,願意向我提供一份薪酬不錯的工作。

退掉跟別人合租的房子之前,我要先處理我那些少得可憐的家當。當初從學生宿舍搬出來是為了打工方便,所以什麼都沒置,也置不起,連書桌、衣櫃都是高年級的中國學長贊助的。現在我把它們送給了更需要的人。幾隻碗碟加廚房用品我得帶走,電視機是我和同屋從二手店淘來的,如今她很仁慈地退還給我三萬里拉,這簡直是對我莫大的幫助。

同學們承認我得到這個工作很幸運,但孤身一人前往一座舉目無親的海島,沒人能受得了。況且它與西西里近在咫尺,僅這一年,南部地區就發生過上百起黑手黨製造的恐怖案件,數百人死於非命。雖然心理恐慌不可避免,可是從我的角度看,黑手黨的世界距離我太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