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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元年,太宗嘗從容言及隋亡之事,慨然嘆曰:“姚思廉不懼兵刃,以明大節,求諸古人,亦何以加也!”思廉時在洛陽,因寄物三百段,並遺其書曰:“想卿忠節之風,故有斯贈。”初,大業末,思廉為隋代王侑侍讀,及義旗克京城時,代王府僚多駭散,惟思廉侍王,不離其側。兵士將升殿,思廉厲聲謂曰:“唐公舉義兵,本匡王室,卿等不宜無禮於王!”眾服其言,於是稍卻,佈列階下。須臾,高祖至,聞而義之,許其扶代王侑至順陽閤下,思廉泣拜而去。見者鹹嘆曰:“忠烈之士,仁者有勇,此之謂乎!”

貞觀二年,將葬故息隱王建成、海陵王元吉,尚書右丞魏徵與黃門侍郎王珪,請預陪送。上表曰:“臣等昔受命太上,委質東宮,出入龍樓,垂將一紀。前宮結釁宗社,得罪人神,臣等不能死亡,甘從夷戮,負其罪戾,寘錄周行,徒竭生涯,將何上報?陛下德光四海,道冠前王,陟岡有感,追懷棠棣,明社稷之大義,申骨肉之深恩,卜葬二王,遠期有日。臣等永惟疇昔,忝曰舊臣,喪君有君,雖展事居之禮;宿草將列,未申送往之哀。瞻望九原,義深凡百,望於葬日,送至墓所。”太宗義而許之,於是宮府舊僚吏,盡令送葬。

貞觀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忠臣烈士,何代無之。公等知隋朝誰為忠貞?”王珪曰:“臣聞太常丞元善達在京留守,見群賊縱橫,遂轉騎遠詣江都,諫煬帝,令還京師。既不受其言,後更涕泣極諫,煬帝怒,乃遠使追兵,身死瘴癘之地。有虎賁郎中獨孤盛在江都宿衛,宇文化及起逆,盛惟一身,抗拒而死。”太宗曰:“屈突通為隋將,共國家戰於潼關,聞京城陷,乃引兵東走。義兵追及於桃林,朕遣其家人往招慰,遽殺其奴。又遣其子往,乃雲:‘我蒙隋家驅使,已事兩帝,今者吾死節之秋,汝舊於我家為父子,今則於我家為仇讎。’因射之,其子避走,所領士卒多潰散。通惟一身,向東南慟哭盡哀。曰:‘臣荷國恩,任當將帥,智力俱盡,致此敗亡,非臣不竭誠於國。’言盡,追兵擒之。太上皇授其官,每託疾固辭。此之忠節,足可嘉尚。”因敕所司,採訪大業中直諫被誅者子孫,聞奏。

貞觀六年,授左光祿大夫陳叔達禮部尚書,因謂曰:“武德中,公曾進直言於太上皇,明朕有克定大功,不可黜退雲。朕本性剛烈,若有抑挫,恐不勝憂憤,以致疾斃之危。今賞公忠謇,有此遷授。”叔達對曰:“臣以隋氏父子自相誅戮,以至滅亡,豈容目睹覆車,不改前轍?臣所以竭誠進諫。”太宗曰:“朕知公非獨為朕一人,實為社稷之計。”

貞觀八年,先是桂州都督李弘節以清慎聞,及身歿後,其家賣珠。太宗聞之,乃宣於朝曰:“此人生平,宰相皆言其清,今日既然,所舉者豈得無罪?必當深理之,不可舍也。”侍中魏徵承間言曰:“陛下生平言此人濁,未見受財之所,今聞其賣珠,將罪舉者,臣不知所謂。自聖朝以來,為國盡忠,清貞慎守,終始不渝,屈突通、張道源而已。通子三人來選,有一匹羸馬,道源兒子不能存立,未見一言及之。今弘節為國立功,前後大蒙賞賚,居官歿後,不言貪殘,妻子賣珠,未為有罪。審其清者,無所存問,疑其濁者,旁責舉人,雖雲疾惡不疑,是亦好善不篤。臣竊思度,未見其可,恐有識聞之,必生枉議。”太宗撫掌曰:“造次不思,遂聞此語,方知談不容易。並勿問之。其屈突通、張道源兒子,宜各與一官。”

貞觀八年,太宗將發諸道黜陟使,畿內道未有其人,太宗親定,問於房玄齡等曰:“此道事最重,誰可充使?”右僕射李靖曰:“畿內事大,非魏徵莫可。”太宗作色曰:“朕今欲向九成宮,亦非小,寧可遣魏徵出使?朕每行不欲與其相離者,適為其見朕是非得失。公等能正朕不?可因輒有所言,大非道理。”乃即令李靖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