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安歇的,這會兒正睡得熟,身體隨著均勻的呼吸的節奏輕微地起伏著。那種感覺,彷彿是看得久了,心就會沉靜下去,人也會慵懶起來,於是趙瑟也就懶懶得不願起身了。她輕輕地後移了移,支著頭側躺著,似乎是百無聊賴地點數起了陸子周的眉眼來。

真是奇怪啊!趙瑟不由得在心中納悶。眼前這個男人哪,明明這時候睡著了安安靜靜的看起來只是普通的英俊美麗,卻為何只要一醒過來便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令人心馳而神惘呢?有的時候,甚至無需他說什麼、做什麼,只是一轉身、一回首,抑或是舉手投足、揚眉輕笑、目光流轉,便可以盡棄了七成的子都之貌,只餘下十成的風華絕代,讓人去自慚形穢。

趙瑟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凌空描畫陸子周的樣貌。若不是遇見陸子周,她恐怕永遠都會以為“風華絕代”、“風姿綽約”、“風情萬種”這樣的詞只該用在妖嬈而俊美的男子身上呢!等碧玉、青玉還有玉郎再長大一些,也許她還會更離譜地把這些詞冠到他們身上呢。想到這裡,趙瑟忍不住輕笑出聲,收了手坐起身來。

於是,早就侍奉在一旁,已經等候多時的碧玉方才有機會上前叫一聲“小姐”,順勢稟告道:“秦卓在外面等著小姐吩咐呢。”

趙瑟先是揮手示意碧玉輕聲,接著皺眉問道:“他什麼事兒這樣急著來問?啊……你告訴他,今日不上路了……讓他再去問問元錯元公子,可有什麼事兒要我們幫忙的?”

“是!”碧玉下意識地答應一聲,向外走了兩步才想起秦卓交代自己的話根本就忘了說,忙又轉身回來補上:“秦卓還要請小姐示下:可要派人給家裡送個信兒?”

趙瑟不由得暗罵一聲糊塗,昨晚發生了那麼多事,自己怎麼就沒想起來要給家裡和九叔送個信呢?何況……還有那個被陸子周燒了的賬冊……該怎麼辦呢?看來家裡九成九是真的在幹走私軍器的勾當了!而且照陸子周話裡的意思,不僅賣給流寇,甚至還賣給烏虛人!如此一來,我趙氏竟成了什麼?以利而資流寇也就罷了,頂了天也不過就是謀逆而已,可以利而勾結外族,實實便是賣國!以源陽趙氏與河東秦氏的驕傲與煊赫,父母叔父為什麼會有如此不忍言的做法呢?

趙瑟想到此處,頓時便生難以釋懷之感,口中自然也就沒了好氣,哼了一聲對碧玉道:“自是要送信回去的!這還用問嗎!”

青玉不明就裡,看趙瑟的模樣,以為她又是起床氣的毛病犯了,哪裡還敢多說,慌忙應了一聲便要出去傳話。趙瑟也拿自己手下第一俊俏,同時也是除了迷糊這不能作數的傢伙兒之外堪稱第一實在的侍兒沒辦法,只好叫住他說:“算啦,還是我親自寫兩封信,叫秦卓撿兩個機靈的護院分別送回家裡和九叔吧。”碧玉便過來服侍趙瑟起身。

因為陸子周是睡在外側,所以趙瑟要起身下床必得越過他去不行。趙瑟雖料想自己如此這般一折騰,陸子周必是要醒的,終究還是放輕了手腳,撐著碧玉的手掌,邁過陸子周的腰方才下了地。然而不曾想到的是,陸子周竟然也沒有辜負趙瑟這一番苦心與囉嗦,並不曾被吵醒,兀自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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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瑟“咦”的一聲,顯出很是納悶的樣子,奇道:“怎麼就這樣累?”平時陸子周睡覺很輕,除非是喝多了酒,否則稍有動靜便即轉醒。又問碧玉:“公子是何時安歇的?”

“天都大亮的時候呢!”碧玉答道,“小的早上和青玉來換值時,公子才剛剛躺下。聽青玉說,小姐睡了之後,公子一直在寫東西呢,尺長的素絹都寫滿了才擱了筆。”

趙瑟點點頭,吩咐道:“煮些參茶,一會兒給公子用。”

碧玉垂首應了。他退到門口輕聲交代幾句,於是便有五六個侍奴捧著一應物事魚貫而入,由碧玉帶著,悄無聲息地服侍趙瑟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