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上都!我和你祖父商量商量再想想辦法。眼看就要年尾了,這土匪總要過年吧……只要河北局勢稍有緩和,我立即就把傅鐵衣弄回上都跟你完婚。阿瑟,乖孩子,你彆著急……”

我不急……我一輩子都不著急……趙瑟灰心喪氣地在心裡念叼著,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趙瑟總覺得自己祖母大人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拉皮條的,她就忍不住笑了。

其實,趙瑟對自己這毛病挺深惡痛絕的,越到關鍵的時刻,越到緊張的時候,她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走神,沒由來的胡思亂想。並且,她總有本事從這些胡思亂想中找出笑話來。

“怎麼又發起呆來了?想什麼呢?”苑國夫人問。

趙瑟隨便拎起來就說:“陛下她萬一要是打算把傅鐵衣傢給公主,祖母你該怎麼辦?”說完之後,她猛然省悟到自己的胡言亂語,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算了。

“你說什麼?”苑國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趙瑟一番,很無奈地嘆息著笑了,笑聲中包含著對無知少女的寬容和放縱。

她說:“你這孩子胡思亂想什麼?公主可是和一般計程車族小姐不一樣!你取傅鐵衣做正夫,大不了讓人家議論一下有失身份,不守門第之規,勉強還能馬虎過去。公主可是想都不要想,公主正君必須系出名門,這是祖制。陛下她就算再想,這個算盤她也絕對打不響!”

“立寒門之後為公主正君,皇室宗親會答應了嗎?士家貴族會答應嗎?其他的藩帥會答應嗎?滿朝的書生腐儒會答應嗎?陛下真要是一時糊塗非要如此,縱然不至於危及天下,公主這儲君的位子恐怕不用別人來趕就做不下去了。至少張氏第一個就不會對寒門出身的男人俯首稱臣,更不可能接受張氏的公子屈居他之下。出身這種東西是誰也沒辦法的,旁人取了傅鐵衣就是一大助力,公主取傅鐵衣就只會降低她自己的身份。”

“可是……“趙瑟遲疑地問,“傅鐵衣可以對抗張氏的河西軍啊?”

苑國夫人搖頭而笑:“武力的確是重要的東西,可是不要忘記一點,掌握武力的是藩帥,藩帥都是男人。就算他們有橫掃天下的力量,最後還是不得不找一個血統高貴的女人,把一切都雙手奉上。所以,藩帥是男人怎麼樣都行,女人就必須小心堤防。這就是盧文謠在軍功正盛之時被賜婚燕王的真正原因。”

“瑟兒,你要記住,天下的根基是士家與貴族。民心啊,兵權啊,都是流水一樣的東西,轉眼間就會煙消雲散。這些東西只是被我們拿來用的,憑他們自己是不可能成事的。河水只能在河床裡流動,漫過了河床就是滔天的洪水,必遭天譴。瑟兒,祖母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以為陛下她會為了轉瞬即逝的東西而危及大鄭的萬年根基呢?最近,有什麼奇怪的男人和你談過這些嗎?”

“不,沒有!我只是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趙瑟心中一驚,斷然答道。

祖母話語裡最後隱含著的涼意讓她心驚膽顫,她根本就不敢說出陸子周曾經和她談起過這些的事。同時,祖母的話也讓她疑惑不解。這一番話和以前父親、九叔、子周和十一跟她說過的都不同。他們都很自然地崇尚力量,卻很少在意歸屬問題。而祖母,她一再強調的則是歸屬和決定這種歸屬的天命。真不知道這究竟是年齡的區別造成的,還是性別的不同造成的。

趙瑟想:肯定是因為年齡,年紀越大的人就越喜歡把一切都歸結於天命,並且,她們總執拗的認為,過去已經存在了上千年的東西還會永遠存在下去。

在趙瑟一本正經的思索著那些聽起來太過玄妙和深奧的問題的時候,苑國夫人已經站起來活動著肩胛離去了。她的樣子有些慵懶,如果忽略了臉上的皺紋的話,神態和語氣很像一個活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