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簡單的話,卻一下子戳中了阮沅的傷痛,她再忍不住哭起來,像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他們被這命運給欺負了,孤獨畏縮在這龐大的宮殿裡,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甚至連互相安慰都做不到。

“怎麼了?”宗恪努力坐起身來,他驚慌起來,“幹什麼哭成這樣?”

阮沅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兒哭,宗恪好像明白過來,於是他就像上次那樣,輕輕拍著她,讓她哭個痛快。

……難怪自己哭不出來,原來是有她幫我哭啊,宗恪不由想。

“別難過了,”他勉強笑道,“事兒又不是在你身上。”

“我寧可這事兒落在我身上!”

宗恪被阮沅緊緊抱著,感覺到她的眼淚打溼了自己的肩頭,粘著自己散亂的鬢髮……

他嘆了口氣:“我瞎了,所有人都慌,都想著法子給我治;如果你瞎了,可沒這麼好的運氣,到時候著急的就只有我了。”

阮沅腦子很亂,她覺得宗恪這話好像藏著什麼,但她一時想不清楚。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她抽抽搭搭地說。

他笑了:“說什麼呢,要是我從此瞎了,再也看不見了,你難道還要陪著個瞎子過一輩子不成?”

“我才不管那些!要是你再看不見了,那我就一輩子跟著你,當你的眼睛。”

“傻瓜……”

宗恪輕輕拍著她,兀自悠悠出神了好一會兒。

“不過你這話,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他忽然說,“我很小的時候,三四歲的時候。”

阮沅漸漸止住哭聲,她不知道宗恪要說什麼。

“我在花叢裡玩,結果跌倒了,手掌和膝蓋都蹭破了。我疼得很,哭個不停,有人從後面把我抱起來,是我母親。”宗恪頓了頓,“記得我說的我母親的事情麼?”

“記得,你說過,你母親……不得寵。”

宗恪點頭:“嗯。那時候她身邊奴僕很少,人也不太勤快,都是別處派來的,知道我母親不受寵愛,又沒有足夠的錢打發他們,所以也不肯殷勤服侍。只有一個乳母對我很好。我叫她常嬤嬤。”

阮沅拿手背擦擦臉上的眼淚。

“在舜天的時候,跌倒了,磕碰著了,母親都很心疼,要把我抱在懷裡安慰很久。所以我雖然不太記得她的面容,但是卻一直記得她抱著我的感覺。”宗恪輕聲說,“好像有她保護我,疼得也不是那麼厲害了。”

阮沅的心又柔軟又難受,像被雨水沾溼的羽毛,她不禁輕聲問:“那,你後來離開了……”

宗恪點了點頭:“五歲的時候離開母親,身邊就只剩了常嬤嬤,來了華胤,就在這宮裡,她替我母親保護我,可是沒兩年她也被趕走了,宮裡的總管疑心她偷東西。”

“為什麼會疑心她偷東西呢?”

“因為,她真的偷東西。”

“啊?!”

“嗯,去御膳房偷東西給我吃。”宗恪一笑,“做人質,待遇太差,她覺得我吃不好,身體越來越弱,她做的針線活也貼補不了多少,所以就乾脆夜裡去偷東西給我吃。”

“……”

“我還記得,她偷來的很熱的肉饅頭,真好吃啊。”

阮沅一聲不出,她不敢出聲,只能靜靜等著宗恪說下去。

“常嬤嬤總和我說,叫我別怕,有她在我身邊,一定會給我弄到吃的。可是她說了這話沒多久,就被趕出宮去了。後來我繼位,想再找到她,才知道她早就過世了。”

阮沅一時不由淚潸潸。

“知道下一個說這話的是誰麼?”宗恪問。

“誰啊?”阮沅啞聲道,又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你表姐唄。”宗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