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儲秀宮裡,我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有多久呢?大約久到我已經將她從我的記憶中刨了出去。

眼前的人,便是夕日的凌霜格格,今日的八福晉。只是,我卻已經沒辦法把她同我的記憶聯絡起來。

還是一樣的嬌豔明媚,還是一樣的有些飛揚跋扈,只是,眼神裡,很多東西卻變了。

起身告退時,她意外的也站了起來,同我一起退出。

“想不到我們有一天會這樣站在一起。”在儲秀宮門前,她與我並肩,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是嗎?”我微笑,腳下微微停了停,同她錯開半步,才說:“八嫂沒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婉然!”她卻在身後叫住我,“今時今日,我們是一樣的了,我並不能怎樣你,又何必這樣急著走?”

我只得站住,回身,面對她。

“你很——幸福。”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流連,卻只遲緩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八嫂難道不是嗎?”我反問,卻在話出口之後,瞧見她的臉色瞬間雪白一片。

不是不後悔的,不過話已經出了口,後悔也難了,只是,看她的神色,又不似不幸福的樣子。

“每個人心裡對幸福的理解都不同,大概是如人飲水吧。”她緩緩向前,仍舊與我並肩。

如人飲水嗎?我暗歎,冷暖只有自己知道,只是當年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女,卻真的變了,有些犀利,更多的,卻似一種無奈。

“你知道良妃娘娘為什麼病得這樣重嗎?”出宮後,我們走到並排停的馬車前,她忽然問我。

“天氣冷暖不定,偶然感染風寒。”我說,這是太醫的官方說法。

“是嗎?這你也信了?難道你沒聽說?”凌霜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說不出的譏誚。

“難道不是嗎?”聽她這樣提起,我已經猜到了其中自有一番曲直的內情,既然她提起了話頭,必是準備告訴我,倒是不必太急了問她。

“‘胤禩乃縲紲罪人,其母又系賤族’,這就是皇上的原話,”凌霜忽然停住了腳,轉頭看我,“如果十三阿哥將來這麼說你和你的孩子,當然,你還沒有孩子,不過大概早晚會有吧,你會怎麼樣?”

我一愣,只覺得寒氣自腳下洶湧而上,很冷,畢竟還是冬天呀,這風好像把心都凍住了似的。

緩了緩神,凌霜已經走到了自家的馬車前,挺著胸,頭抬得高高的,一步一步上車。

宮門口,一隊當值的侍衛正好走過,我也不理會,轉頭往自己的車前走,只是轉身間,一個有些熟悉的影子卻在眼前晃過,隨之而來的,是很清冷的目光。我下意識的轉身去看,卻又並沒有異常,只是聽到侍衛們的腳步整齊的經過。

走到車前,我終是忍不住又回頭,在侍衛們的背影中,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而我之所以眼熟,是因為那天他旋風般的騎上馬就跑,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常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該是這麼名字,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和我,不,正確的說,是和婉然,有什麼樣的親屬關係。

其實回想一下,那天的情形有些混亂,不過關於這個常寧,我還真有些無從下手打聽的感覺。

算了,操心的事情已經不少了,何必再自尋煩惱呢,我搖了搖頭,上車。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繞了個圈,買了蜜餞和幾樣小點心。這些東西,在小攤子上買,又便宜又好吃,比吩咐廚房做經濟實惠得多,最近一直喜歡這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路過綢緞莊的時候,我又吩咐車停下來,過年的時候,也不過給胤祥做了一身衣服,眼見年過完了,天氣就要轉暖了,該是換夾的時候了,今年雖不同於以往,可也不該差得太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