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碟、金漆紅緞座椅、美麗可愛的人、從柳梢上吹來的風燻人欲醉。

“您過得好嗎?”

“當然。”他突然想起嶽鍾琪送來的密摺,濃眉下掠過一絲陰影。

靈犀瞭解他的性格,也知曉他的心事。她笑了一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凝視他半響,輕輕地說:“您這幾年過得好嗎?”

雖然是同一句話,涵義卻大大不同。

她站在背光處,陽光從視窗射進來,照在她的背上,給她繡出一圈淡金色的亮光,恍如一片朦朧的雲霧。他看著那雙春水一樣明亮的眼睛,緩緩握住她的手,“你呢?”其實不用問。任何一個看見她的人都知道,她過得非常好。因此他的這句話不像在問她,倒象是對她的回答。

她沒有說話,而是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沉吟片刻,展顏微笑道:“還是一顆堅強的心。”

他的心一酸,不不,他只剩一顆破碎的心。

“杏樹又將花滿枝頭……”胤禛閉著雙眼,“再過幾個月,樹上就會結出果子。”這是大自然的規律,時間永恆不變,而人生卻越來越短。戀戀不捨的永遠是那燦爛的春光,以及春光中淡淡的惆悵。

“我心裡有些難受。”他的聲音很低,“我繼位是問心無愧……”

靈犀知道他說的是曾靜一事,也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傷害甚大,以至於他在百忙之中,還寫出一本《大義覺迷錄》為自己鳴冤。千古以來,只此一例。“您的心光明磊落,何必在意這種小人之言。在那些酸儒眼中,滿漢之分遠遠大於君臣之義。就我看來,這本身就是梗舊狹隘之說。您是一國之君,豈可與他們一般見識?”

成群的小鳥飛過來,落在窗外的柏樹上。四周那麼寂靜; 只聽見停著鳥兒的樹枝上,樹葉沙沙地響著。

“你真的這麼想?”

“是。我們在杭州的書院裡也做過一些努力,希望能消除壞影響。”她的神情溫柔美麗,“您的苦衷我都明白。”

外面不斷傳來微微的鼓聲,悠揚綿長,帶著一種說不清的韻律,在春日的陽光中孤單自在地鳴響。靈犀忽然有些傷感,眼淚毫無理由地撲簌簌落下來,全都滴在他的手背上。

胤禛的心驟然溫暖起來。

他從未在她面前掩飾過自己的脆弱。從童年起,脆弱就在他心底的某個角落紮下了根。長大後,不管他的身份是什麼,那種感覺始終存在。別人或許不相信,惟有她明白。作為一個君主,最大的忌諱就是被身邊的人瞭解自己。可是他卻從未提防過她。不光是因為愛情,而是他知道,他們之間有一種由語言難以表達的理解而產生的信任。

不管中間隔著怎樣的時間和空間,這種信任從未消減過一分。

對於帝王來說,這比愛人更加可貴。

他的臉頰擦著她柔軟的髮絲,有些微的癢,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寧靜舒暢。“你放心,我已有主張。”他有絕對的把握把這件事處理好,處理得超乎任何人的意料。

“心情好些了嗎?”

“嗯。前幾日西洋教士送了些玩意來,你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靈犀和他一起走到後面的梅塢,壁架上放著各種西洋物品:望遠鏡、音樂盒、放大鏡、還有各式鐘錶。她大樂,一件件地拿起來把玩,“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她把兩個放大鏡放在胤禛的眼前,眉毛一上一下地聳動,從放大鏡裡看過去,既滑稽又可愛。胤禛性格雖然嚴謹,可看見她這幅樣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最後她挑了兩個音樂盒和一座音樂鍾。“其他的我們府上也有,就不搶你的了。”她聳聳眉毛,一副很勉為其難的腔調。

“那我不是還要謝謝你?”

“不用謝。”她老實不客氣地說。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