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昨日學了個新發式,給你試試可好?”陳曲理順了那一頭長髮,看著鏡子裡桃花粉面的遺玉道。

“好。”遺玉是敏感的,回來時日不多,可陳曲的性子她卻摸的差不離,不同小滿的活潑和直言,這姑娘話少,可是脾氣倔,做事勤快,但從不主動,就拿這梳頭來說,從來都是遺玉說了樣子才動手,主動提出要給她試新花樣,倒是頭一回。

髮式是有些繁瑣,遺玉翻著書,偶爾抬頭看一眼鏡子,陳曲很仔細地不出錯,用了比平日梳頭多出一截的時間,弄到一半,她鼻尖兒上已冒出一層薄汗,一不小心挽偏了,她手一抖,臉變繃緊起來,遺玉自問對下人還算和藹的,可瞧陳曲這小心翼翼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是成了高陽一樣的兇悍人物,有些好笑,道:“若是不熟,日後多練練便是,且換個簡單的梳了吧。”

陳曲臉色微變,有些急地張了張嘴,“小姐,可——”說一半,又咽回去,垂著頭,低低一聲,“奴婢知道了。”

遺玉在鏡子裡衝她安撫地一笑,又垂眼移到書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重新梳理好,別釵環時,犯了難為,遺玉自個兒翻了翻妝臺前獨獨剩下的那隻首飾盒子。

盧氏前陣子拿了家裡的首飾去重打,挑揀出來一些樣式還算新穎的留下,可就是這一盒子,如今也沒幾樣合適遺玉的,而個不比頭兩年小時,好歹是被周夫人調教了一年半載的,眼光自然是高了不只一星半點兒,首飾,太俗氣的,不能戴,不配衣裳髮式的,不能戴,昨日戴過的,也不能戴,自己都看不順眼的,更不能戴。

這無語地發現,叫她只好又挑了昨天戴過的那幾樣別上,頂多是被周夫人唸叨上兩句,長安城裡只要是有些位分的夫人小姐,沒哪個兩日會戴同一套首飾的,就是衣裳也不例外。

“唉。”

望了一眼鏡子裡的佳人,遺玉輕嘆一聲,人靠衣裝,馬靠鞍,照周夫人說,等嫁進了魏王府,做了王妃,更是季季都要換新裝,添新飾,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沉甸甸的錢啊,換成是當歸、白朮,能買多少車啊。

“小姐,前廳來了客人,夫人讓奴婢請您過去。”

遺玉正打算練練字,再去盧氏房裡吃早點,就有丫鬟來報,她便領著陳曲住前院去,路上問那丫鬟:“來的是什麼人。”

“回小姐,是一位夫人領了人來,奴婢沒見過,看著是挺有派頭的。”

遺玉尋思一圈,只當是趙氏或是竇氏,又記起盧家管她們借錢那回事,怕盧氏應付不來,便加快子腳步,匆匆地穿了花園和長廊,來到廳門前,才緩下腳步,撫了下裙襬,走進去。

進門,遺玉便不動聲色地掃過去,便知猜錯,前廳是地毯矮案的佈置,左邊兒打頭坐著一婦人,看著年紀比盧氏大,有個四五十歲的樣子,穿著織錦邊兒的眉青提花大袖裙,髮式比早上陳曲一開始要給她梳理的還繁瑣,髻正中戴著一隻掌心大小的芙花金翠釵冠,端端正正地捧著茶杯坐著,眼角有點下掉,面上一絲不苟,身後立著兩個侍女,並非是璞真園的下人,這位客人,果真如剛才丫鬟講——挺有派頭。

盧氏坐在北座,臉上帶著客套又僵硬的笑容,正要再並口同那婦人說話,便聽遺玉一聲喚。

“娘,來客人啦。”

盧氏神色明顯一鬆,起身衝她招招手,待她上前後,便對那婦人道:“戚尚人,這就是小女。”

又對遺玉輕聲道:“這位戚尚人,是從魏王府來。”

尚人是對宮裡年長女官的敬稱,非是服侍在皇后和四妃跟前的,才能有此殊榮,雖是奴,卻比一些六九品的官夫人位分還要高,但是從魏王府來?

遺玉心裡打了個突,客氣地行禮,道:“見過尚人。”

戚尚人已是在遺玉進門時,便不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