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再一味地拿著錢往上撞,京城非比江南,那裡是有錢乃大,這裡卻是權頂天。

他一句感慨,李泰不語,韓厲轉著杯子道,“人言行商賤格,你有功名在身,為何卻偏愛此道?”

方航搖頭一笑,“韓兄此言差矣,農為本,人人賤商,但衣食住行哪樣不需錢兩,你我都是大戶出身,還不曉得這氏族門閥下頭有多少個私營埋產,世人一邊鄙夷著商賤,卻一邊大手大腳地花銷著商物,可笑、可笑啊,哈哈,我說幾句不遍之言,兵可強國,農可固國,然唯有商,才可富國!”

他之見解,放在外面說,只怕會被笑成瘋子,韓厲卻沒插話,李泰沉默片刻,總算開了口:“你欲作何營生?”

方航眼睛亮,放下酒杯,正色道:“藥材。”

李泰閉了下眼睛,“江南七縣十八家的五柳藥行,是你的產業?”

方航眼皮一跳,臉色稍僵,隨後便是苦笑道,“王爺當真是耳聽六路,連我這藏到地皮底下的營生都能挖出來沒錯,那確是我手下私營的,實不相瞞,我家祖上在南地收有幾座藥山,經我多年打理,是比那些無人經管的野山林藥植品質要強許多,這才叫人偏愛,起初我也不甚在意那藥鋪,誰知幾年經營,是遠超了我那大布莊的生意。”

他說了這麼多,見李泰不為所動的模樣,心底略有猶豫,暗暗咬牙,又自曝一條,“王爺可知,南地松管,私兵暗馬猖撅,我這藥材行,卻是控了幾處人馬的藥供。”

韓厲目光一閃,李泰掀了掀眼皮,屋裡一陣寂靜後,才聽他慢聲道:“我可讓你東都會兩家樓鋪,西市都正坊五家鋪業,保你開營,然——”在方航難掩驚喜的目光中,他側頭轉向韓厲。

“呵呵,好吧,我也聽的夠多了,這就給你們騰地方私談。”韓厲摸著鼻子站起身來,大步向外。

床桌上擺滿幾樣酸辣的小菜,遺玉靠在床頭,就著喝了半碗香米粥,盧氏坐在床邊,見她放下碗箸,問道:“還吃嗎?”

“飽了,”遺玉搖搖頭,從泉水裡泡出來,本就白皙的臉蛋如剝殼的荔枝般,透著一層紅潤,讓人看了就想捏上兩把。

“你這孩子,就說不要你泡久了會噁心,吃這麼大點,”盧景姍坐在一旁怪道。

遺玉臉色更紅,吱唔著應了她一聲,盧氏是聽下人說了“小姐是被姑爺抱回房”這類的話,心裡敞亮,但眼尖地瞥見閨女耳朵後頭一塊明顯的牙印,還是有些埋怨那女婿胡來,便也不替她解圍,由著盧景姍唸叨了她幾句,給她擦了手臉。

三個人坐在一處說了會兒括,盧景姍因飯時喝了兩杯,她酒量不好,打了幾個哈哈,盧氏就勸她回房休息了,讓小滿送了她出屋,等到屋裡只剩母女兩個,才手拉手說起貼心話來。

初四那天回門為什麼事耽擱,盧氏沒再問,她就是有這一點好,對子女從不橫加干涉,但若需要她的時候,她又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聊著聊著,遺玉就將昨日打殺了王府四個大侍女的事同盧氏講了,最後道,“殿下做主,罰了她們五十棍子,娘您不知道,王府的棍杖有這麼粗呢,好在她們都還活了條命。”

說完話,遺玉看著盧氏臉色不大好看,便小心問道,“娘,您怎麼了?”

“若她們真就被打死了呢?”盧氏反問,盯著她臉,見她神情犯難,一皺眉頭,狠捏了她手掌一下,一口氣道:“玉兒,娘甚少同你提及當年還在長安城的事,你也知道娘曾是房家的正室大房,管著內宅,前些年還好,你祖父在京給娘撐腰,可他們離京之後,那人又接了兩個女人進門,房家的老夫人處處與娘為難,這樣作怪的下人,娘比你見的多了,你若真覺得打死了他們就是害了人命,那娘告訴你,娘那些年害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

遺玉心口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