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飄然,石滑水暖,夜裡泡在地子裡最是舒服,兩盞宮制琉璃燈分別掛在南北,照亮北邊牆上大片石雕的粉彩壁畫,侍女們穿著單衣侍候著她洗髮塗油,遺玉一手枕著腦側靠在地邊上,半眯著眼睛望著那仙鶴騰雲的嫋嫋圖景,嗅著清雅芬芳的水香。

朦朧又憶起童年的夏炎天,坐著不動都能膩出一身汗的日子,兩個年少的哥哥在河邊嬉玩後擔水回來,她娘燒開一大鍋子熱水,再用一隻會漏水的木盆子讓她坐裡,拿著汗巾給她單個擦澡。

想那時一家還在為衣食飢飽擔憂,豈有料今朝會過上這榮華日子,可當初只需考慮生計,卻不必參與這大京城的勾心鬥角,陰謀算計。

平彤平卉不知她所想,仔細服侍她洗浴清潔,避免不了見到她那白玉羊脂般的身子上,被蹂躪留下紅痕子青印子,平彤還好,只是心裡對王爺不憐人頗有微詞,面上不露分毫,平卉的臉是一直臊紅的,好在遺玉思緒甚遠,倒沒工夫考慮這些個,若不然擱往常她那嫩臉皮,也不會讓她們來服侍。

一旁銀絞架上用檀盒盛放的幾種香膏香脂,都是從龍泉鎮帶過來的,魏王府送去的稀罕精料,照著周夫人的獨門方子調配,味道清淡又不粘膩,比起前天宮裡賜下摻了鉛粉的要好用許多,遺玉芳華正早,用這養人的東西卻也合適。

沐浴罷,換上一套月白調面兒的裡衣,遺玉就在床上歇下,有李泰昨天放在床頭案上的一卷帛冊,她拿來翻看,竟是一本兵書,大半卷都有他在段旁末角新增的批註,他右手字是很工整峻拔的,她對兵法沒甚興趣,卻也津津市味地看了一陣,平彤蹲坐在足踏上給她揉腿,半晌過後見她還捧著書不打算睡,才無奈道:

“您就睡吧,仔細眼睛。

“好,”遺玉是很聽勸的,合上帛冊放到一旁,就往被子裡縮了縮,“你們也去睡,早晨來叫起,別讓我睡過頭。

平彤又問了她明早想吃點什麼,同平卉檢查門窗,貼心地留了一盞白瓷蓮油燈在屋裡,“奴婢們就在外間歇著,您起夜就喚一聲。

主臥外頭的小廳有連著一個小間,專用讓守夜的丫鬟睡,不過魏王府這樣小間多是擺設,也就個晚遺玉一個人在屋裡,兩姐妹擔憂她夜裡不習慣,才請示過在小間鋪了床。

“嗯,你們去吧。

泡澡那會兒還倦倦的,剛看了李泰的書,這屋裡一靜,遺玉就有點睡不著,睜著眼睛望著屋頂把今天發生的事在腦子裡濾了一遍,尤其是大書樓的案子,白天在大書樓還不覺得怕,夜裡想起來涼棚裡那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就有點毛骨驚然的,縮啊縮就把腦袋也縮排了被子裡。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鬱悶的嘟囔,床上被子一掀,她又坐了起來,環掃了昏暗的內室,落在一處上,踩了鞋子下床。

第二日,天還沒亮透,平彤便領了兩個小侍女端盆捧皂地進屋侍候,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放下東西,小侍女去打簾開窗,她走到床邊捲起半邊簾子,低頭瞧見帳裡的遺玉側頭睡得安逸,寬了些心,正要叫起她,餘光便瞄見她懷裡一抹藍色貼著臉頰邊壓著,不是被褥面子,湊近仔細瞧了.先是捂嘴失笑,後無奈地輕嘆一聲,道她懷裡摟的什麼,不就是王爺這幾天白日在屋裡穿的那件袍子麼。

“主子、主子,”蹲在床邊輕晃一晃人,聽她哼嚀欲醒,“您起吧,卯時了。

新婚才三天就要獨守空閨,不曉得是不是今年長安城裡頭一份,遺玉坐在床頭使牙粉漱罷口,按過平卉遞來的帕子在臉上擦了兄下,覺得不夠爽利,便讓侍女打了盆涼水來,由著平彤在一旁慌忙勸著“使不得、使不得”,就著盆子掬冷水洗了幾把臉,方覺得頭腦清醒。

大婚那天是山珍海味宴客,多出不少好食材,翡翠院的廚娘是李泰在南方找來的,膳食微甜,很合遺玉口味,被平卉交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