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雙黢黑又清冽的眼睛,看到那張清秀含笑的臉時,心口狠狠地蹦了一下,連帶握著李泰的手也驟然收緊,被他反握一下,才重新冷靜下來,再看這年輕韓王,便覺得一種荒唐之感,油然而生——

剛剛那短短的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死丟兩年的兄長,但這分明是相貌不同的兩個人!

李泰察覺到遺玉的異樣,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元嘉一眼,便拉著她朝一處空位走去.其他人都有說有笑地重新坐下,沒人發現遺玉方才失態,更沒人發現高陽從遺玉出現便有些複雜的眼神。

“既然來晚了,這三杯是不能少的,來、來,我親自給你們滿上。”李恪半點不露同李泰間隙,一臉哥倆好地提壺斟酒。

晚來者罰酒,這是公認的規矩,遺玉看看李泰面前的三杯,再看看自已面前的三杯,想起出門前是因為什麼耽擱的,不由臉紅,在案下撓了他手。

李泰面色不改地端了一杯起來,對幾人敬過,“明日有事,一杯帶過。”

李佑不滿地咋呼道,“有什麼事啊,三杯三杯,少一杯都不行。”

那日擊鞠比試,遺玉就知道這李佑也不是個多有腦子的,沒想這般白目,連婚後三日女方歸寧都不知,她也不吭聲,乖乖坐在李泰身邊,目光忍不住又悄悄從不遠處那韓王臉上掃過,來回幾遍,確認這人不過是氣質同盧智相像,把那荒唐念頭壓下去,卻沒留神對上他移過來的視線,一見這雙眼睛,不知為何便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索性就垂下眼瞼,不再亂看。

李泰餘光一閃,抿了抿唇,壓根不理李佑難纏,一杯飲下,就再不動桌上杯子,李恪不勉強他.一抬手對遺玉道:

“弟妹請吧。”

“她不飲酒。”李泰道。

“四哥,不帶你這樣的啊,你喝一杯就算了,她一杯都不喝,不是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們吧?”李佑一手撥拉開齊王妃遞上的果子,咋咋呼呼道。

李泰一記冷眼還沒射過去,便叫遺玉一聲笑移走,“我不是不願喝,只是我酒量極差,一喝就醉,豈不更掃興。”

“哈,”李佑翻著白眼,端起他面前一杯,遞到塌旁側坐的齊王妃嘴邊,“喝了。”

齊王妃是個樣貌尋常的女人,身材偏瘦,神情乖順,接過酒杯便幾口喝下,李佑探手拿來酒壺,又斟滿,她再喝下,如此迴圈,遺玉忍住皺眉的衝動,其他人旁看,竟是沒一個阻

止的,直到她喝了第六杯方才噎了一口,咳嗽著將杯子一挪,躲開酒壺,弱聲道:

“王爺,咳,妾身不能再飲了,咳咳。”

李佑冷哼道,“喝這麼點兒就不行了,看來是本王把你慣的嬌氣了,”說著話,一手掰過她酒杯又猛地倒了一杯進去。

酒灑了不少在她衣襟上,他卻恍若未見般粗魯地把杯子推到她嘴邊,“喝!”

若非是知道這是正兒八經的王妃,遺玉還當李佑是帶了個妓子出場子,再一掃在座幾人司空見慣的眼神,恍恍間,心口陡生涼意,她自跟了李泰,甜言蜜語從沒聽過,又總被他擺一張冷臉,實則是被嬌寵呵護至今,這份優待,連帶讓她以為其他王妃也該被夫君敬重,眼前這般景象卻像是在嘲笑她自以為是,又像是在提醒她莫要恃寵而驕,這般念頭冒出來,她便縮回了按在李泰手背上的小手。

“李佑。”

“夠了。”

就在遺玉張口欲言之時,兩道男聲同時響起,李泰同李元嘉在空中對視一眼,後者撇開頭,起身對李佑道:

“今晚若不是來敘舊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話畢,就放下酒杯,對在座幾人點了點頭,掉頭就走,遺玉目光不由跟著他轉到門口。就聽李恪、李元昌連忙喊叫道:

“十一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