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書房之中,兩人對坐,案有美酒,卻無人貪杯。

房喬神情疲倦,沉默片刻後,方才率先開口道:“這大半夜,你是專程跑過來看我笑話?”

背倚著紗燈,在這昏黃的屋裡,面容不甚清晰地人,輕出一口氣,道“別揣著明白當糊塗,我來做什麼,你會不知。老夫人在懷國公府那麼一鬧,都過去兩天了,也不見你有半點動作,我且來求你一句實話——懷國公新認下的母子四人,當真是十幾年前你那帶著孩子離家的弟妹他們?”

房喬拿起案上半晌未動的酒壺,給兩人面前的空杯之中都填滿,深色不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對面那人接過他遞來的酒杯,卻是重新放在了桌上,聲音有些嚴厲:“若不是,那你便好好想想怎麼和國公府解怨,若是,那便儘早去把人給領回來。”

“說起來容易,可他們根本就不願意回府,難道你要我也去大鬧國公府?”

“這、這麼說,果真是他們?”

“沒錯,是他們。”房喬總算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而後端起酒杯,緩緩飲下。

有那麼一會兒,屋裡只剩下喉頭湧動的咽酒聲,而後桌上的另一隻杯子也被拿起,房喬對面之人,一口飲盡之後,語氣忽然變得惆悵起來:“當年的事,算來我也有責任,若非是我提議你去行那細作之事,你又怎會……”

房喬搖頭,“那是我的決定,與你無關。當年安王突然勢起,勢不可擋,若無人願前去內應,難道任由他那等暴獰無德之人承了大位,禍害百姓,毀了先帝辛苦建立的基業?”說道這兒,他苦笑起來,“只可惜,我終是犯了糊塗,害的妻兒離家,如今相見卻不得認。”

他竟是半個字也未提及當年害他妻離子散的那個男人。

“……皇上必定是知道了這件事,沒詔你們去問話,許也是覺得這事為難,懷國公與你我同是當年玄武門之變的功臣,如今你們兩家鬧翻,皇上在不明實情之下,偏頗哪方都是不妥,想必盧老爺子就是清楚這點,才敢明目張膽地認下弟妹他們……這樣,明日我會面聖,向皇上說明此事,請他決斷。”

房喬皺眉,“不可,此事已經夠亂,你何必再摻和進去,皇上若是有意管這件事,當是會詔見我們。”

那人笑了兩聲,嘆道:“說謀論算我不及你,可對皇上的瞭解,你卻是不及我了。你可知,皇上如今等的,便是有人跳出來,主動提起這件事——此事無需多論,就這麼定了。你還是好好想想,若是屆時同盧老爺子打起了嘴官司,該當如何證明為好。”

房喬神情一滯,稍作忖度,便知他說的有理,腦中閃過盧氏母子的模樣,又想起臥病在床的老母,終是點頭應下,讓他代自己出面。

儘管盧氏母子和懷國公府的關係已經擺到了明面上,但盧俊在家多賴了兩日後,還是被盧老爺子拎到別處繼續“深造”了,早上,因同他道別耽擱了時間,遺玉他們比平時晚到了一刻鐘才到學裡。

一進到那間專用的教舍裡,遺玉習慣性地先掃了一圈屋裡在座的人,這一看不打緊,差點當場笑出聲來,在座的三十來個人,清一水地一臉無精打采、眼底帶青,就連打個哈欠都是一片兒一片兒的,顯然是昨晚熬夜看了書的模樣。這讓遺玉想起在五院藝比期間,她也同樣式臨時抱佛腳,不過好歹她有個明確的奮鬥目標,而這一屋子的人,卻半點不知李泰會問些什麼,只能儘可能地看些地誌方面的常識。

鐘鳴前,弘文館的謝偃學士身後跟著兩名各自手捧高高一摞書冊的書童,走了進來。

他環顧了一圈下座的學生,朗聲笑道:“怎麼,昨晚都熬夜了?魏王殿下知曉你們如此用功,必會感到欣慰。都將桌面收拾下,今日咱們來抄些東西。”

聽出他話裡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