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繞到屏風另一頭的羅漢床上,和衣側臥的男人,身形微動,眼皮張開露出一雙絕無僅有的碧眼,不是李泰,又是誰。

“耳朵不好使,既想領罰,便把它們割去吧。”

“這——”齊鋒遲疑了一下,語調無奈又懊惱,嘆道:“錚知險誤了大事,多虧盧小姐急智,才沒讓對方得逞,按理說是該罰,割去雙耳也不足惜,可殿下交付錚的事,錚尚有許多未能完戎,若就此割丟雙耳,身殘之下,怕是難再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不如此過就先記下,待錚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百年之後,下棺入土之前,再把兩耳割了,也不枉錚一片忠心啊。”

這番肺腑之言,說的是聲情並茂,可李泰聽後,卻是半點不為所動,一點受觸的感覺都沒,掀了掀眼皮,看著屏風那頭搖頭晃腦的人影,道:

“把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正事上頭,下去。”

“多謝殿下恕罪,錚定當謹記殿下教誨,多辦正事,少逞口舌,殿下休息,錚這就告退。”

又規規矩矩地躬了一下,齊錚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左右看罷無人之後,才撩起衣襬溜著牆邊朝來時的小樹林跑去,邊跑還不忘小聲嘀咕著:

“難做、難做,說好是那人一冒頭,便叫我去堵話,結果等人傢什麼使的臭的都給兜了出來,才遲遲給我發暗號,明顯就是臨時改了主意,幸虧我心眼多,又生得一雙慧眼,這才沒搶了人家正主的風頭——唉,樽前臆歸期,思之醉難眠,柔情蜜意啊,美是美極了,可惜不夠另一位有味道,嘖嘖、還是我眼力好,才挑了個眼力不差的主子,哈。”

“咚咚”

“進來。”

“爹,”長孫夕推開書房門,走了進去。“您找孩兒有事?”

長孫無忌正在案後書寫,見她進來,便擱了筆,抬頭看著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兒,從她臉上辨出顯而易見的憔悴,昨夜回來太晚,太早起被他叫來沒休息好,都不是她這模樣的主要緣故。

“坐。”他指了對面的椅子,在她安靜地落座後,沉默了一會兒,先是一嘆,四旬已過的中年男人,臉上已露出老態,溫聲道:

“你娘身體不好,爹又整日忙於公務,這些年便疏忽了你們這些孩子,可爹心裡,是不想看著你們吃一點苦,受半點罪,所以從小到大,樣樣都給你們最好的,尤其是你,因你是爹同娘最小的女兒,又乖巧懂事的緊,你自己想想,這十幾年來,可有什麼你開口要的,爹沒給過你嗎?”

長孫夕對他將說的話,已隱有所覺,雖想逃避,可在慈父一片摯語下,只能澀聲應答:

“沒有,爹對夕兒是最好的。”

“不,爹對你還不夠好,”長孫無忌出聲否認她的話,兩手緊握起來,面露痛色,聲音沙啞,道:“因為你現在想要的,爹著實是沒辦法給你,也、也給不起你啊。”

“爹——”

“你聽爹把話說完,”長孫無忌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這件事爹也有錯,當初察覺你的心思,只當你年幼無知,想著日子長了,你再長大些,必會想通,可爹錯了,爹沒想,兩年過去,你這孩子卻有些執迷不悟了,”說到這裡,長孫無忌神情突然激動了起來:

“你可知道,爹昨晚看著你放下身段去迎附魏王、看見你當眾相贈那等詩詞又被轉手與人,心裡是多惱怒嗎!你一向懂事,怎就會做出那種不識大體的事來!怎就會為了一個外人,把咱們長孫家上上下下的顏面都棄之腦後!”

“你還是爹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嗎,你怎就變成這種樣子,你可知,爹最氣的不是你丟了長孫家的臉面,爹最氣的是你半點不為日後著想,你以為你真能同李泰有什麼嗎,爹在兩年前便去宮裡探過皇上的口風,爹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說句大不韙的話——除非是這皇上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