圇不破的故事——

盧俊被安排進了長安北營,走了武人一途,盧智在貞觀十年的科舉中,雖不入三甲,但卻被任了個五品的禮部郎中,遺玉年初生了一場病,無大礙,十三生辰一過,懷國公府上門求親的人,又多了起來……

“兩地通訊不便,我上次聽說你們的訊息,還是十月裡,”盧氏拍著遺玉的手背,道:“你這次隨著《坤元錄》的巡遊隊伍出行,可是吃了不少苦吧,哪裡跑過這麼遠的路,同娘講講,你大哥和二哥,眼下可好?”

在外有額髮垂絲遮擋,入夜又難辨詳細,盧氏也未察覺到,遺玉臉上和脖頸上的疤痕。

“好,”遺玉將頭埋進她胸前,聲音很輕,“他們很好,大哥若不是當了官,這次還能同我一起出來呢。”

盧氏的半輩子,都活在謊言中,遺玉實在不願意再騙她,這才猶豫到底找不找娘,見不見娘。可是,臨了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同她說不了實話。

遺玉從不懷疑盧氏的堅強,也許她比自己更能承受父死子亡的現實,可是她說不出口,或者說,她現在說不出口。

同蕭蜓在一起半年,她多少是會些切脈望相的本事,盧氏的身體情況,她摸著腕脈,能看出一些跡象,盧氏同她一樣,有婦病,腎屬水,過而太陰,她是初潮落下的病根,盧氏怕是這一年來的憂心傷脾,才牽連腎水過涼。

這種情況,最忌大喜大悲,恐會至腎傷,母女倆方才相見,是為喜,再聽噩耗,定是會傷身傷神。最好的辦法,還是先調理一段時間,再將事情一點點告訴她。

轉念一想,遺玉又對韓厲此人看法更復雜了些,這人詭狡十分,難怪不怎麼擔心她同盧氏碰面會揭穿他的謊話,就算沒有盧氏身體因素這一層,遺玉也不會在此時就告訴她真相。可他對盧氏,又何嘗不是用心良苦,煞費心機,一往情深之痴,叫人唏噓。

韓厲、韓厲,這般人物,究竟是盧氏逃不開的情障,還是孽緣?

“這一年多,娘連個平安信都沒給你們捎去,肯定讓你們著急壞了,對不起,娘也寫過書信想要捎給你們,可是又怕給你們帶去麻煩。”

韓厲告訴盧氏,長安城風聲很緊,若同盧家聯絡,難免走漏風聲,甚至有可能讓盧家被人冤害同安王黨有牽扯,這才只單面說了遺玉他們的假訊息給盧氏聽。

一夜徹談,日出熹微,遺玉輕手輕腳地起了床,給睡的正沉的盧氏蓋好被子,套上外衫,摸了摸趴在床尾縮成一團的花面狸,出了臥房,就見坐在客廳中衣冠整齊的李泰。

“你昨晚沒睡?”遺玉皺眉小聲問道,走到他身邊拿起竹筒倒水喝。

“剛起。”當初中夢魘時候,幾日不合眼都看不出異狀,這一夜不睡,遺玉也瞧不出他說的是真話假話。

她喝下一杯水,嗓子潤過來,低嘆了一聲,輕聲道:“我沒同我娘說,韓厲他……”

她大致將韓厲如何矇蔽了盧氏的事同李泰講了一遍,雖他當中一語不發,但遺玉知道,他有在認真聽。

“既然那位周夫人還是不肯見你,我們暫時也離不開普沙羅城,我想先將我孃的身體調理好些,再作打算,韓厲儼然已是此處的地頭蛇,我怕他再生事端,今天上午,我準備去見他一面,談一談,你覺得呢?”

“你自己去?”

“是,”遺玉點頭,“目前韓厲是不敢對我如何,我要單獨見一見他,談過之後,有些事才好打算。”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神色變幻,思及深處,露出心思複雜,並不避忌李泰。

李泰見她當著他的面就出神,並不出聲打擾,一手抬起斜撐在耳側,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她臉上或具或細的神色變化,須臾,方突然開口道:“抬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