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誰不知道盧家的大兒子過來年就要參加縣中解試,趙村長還誇那盧智是個有舉人底子命的,明年肯定能夠高中。王氏一看那衣服樣式,就猜出這大概是給她那“舉人”兒子做的,心中嫉妒盧氏有個能給她爭臉的兒子,說話時難免就把積壓已久的酸氣露了出來。

盧氏當然不是個願意受氣的主,等她話音一落就直起了身子,語氣比起剛才更加冷淡:“你要是真沒的事做來找我閒扯這些個,就請回罷,我這屋既小又凍的,別再病著二位。”

王姑媽聽了自己侄女的話就暗道她不著調,見盧氏準備攆人,連忙收了個財迷的心思,偷擰了一把坐在她身邊待要張口的王氏,用眼神示意她正事要緊,又一把拽著盧氏的胳膊輕輕將她往下拉扯,打著圓場道:“二孃這是做什麼,剛進門就把我們往外趕麼,趕緊先坐下,我這就講了那好事給你聽。”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盧氏真是被勾起了一些好奇之心,就順勢坐了下來,卻再也不看一眼憋氣的王氏。

“二孃,你可知那張鎮上的鎮長張繼賢老爺?”

盧氏點頭,她是知道有這麼個人,卻不明白這王姑媽要說的事和那張鎮長有些什麼關係。

“那他家中現今尚無正室在房,你可知道?”

盧氏聞此心頭一跳,已有些不大願意繼續聽她說下去了,但王姑媽卻不等她答話,就又自顧自地開了口。

“這張老爺可是個好歸宿,雖說是武德年間的舉子,但到底有功名在身的,家中又有良田十傾,房子是這張鎮中蓋的最氣派最寬敞的——”

“王大娘!”盧氏直直打斷王姑媽的話,而後聲音略帶僵硬地說:“這等好事我不想聽,且請二位回罷。”

王姑媽被岔了話,先是一愣而後又聽盧氏直白的送客之言,心中雖然升起一股不妙來,但還是強打起笑臉,接著道:“二孃,我這話還未說完,怎地你就不想聽了。”

“不用講了!這話我聽不起!我盧二孃雖是個寡婦,可卻沒想過這輩子再改嫁給誰,你且歇了這心思尋旁人去罷!”盧氏到這時候怎會還不明白今天這二人的來意,她心中氣惱,便直接把話攤開來講。

王姑媽心頭的不妙之感得到落實,由於驚訝和不解,臉色再不復剛才的強笑,來前她本以為自己什麼都打算好了,可她真是沒有想到盧氏在看透她的來意後,會這麼直接就拒絕,這可是成為一鎮之長夫人的機會,眼前這麼個弱質無依的婦人竟會拒絕!

這邊王氏一看盧氏拿了臉子出來,卻再也坐不住,全然忘記自己這趟過來的目的,直直從席子上站了起來俯看著盧氏道:“哼,急敗什麼,也不見得就是你了,雖說生辰八字配的上,但你當隨便一個拖兒帶女的寡婦就能做鎮長夫人來著。”

尚在驚訝中的王姑媽一聽王氏開口就知道不妙,再看盧氏已經完全變黑的臉色,忙再次伸手扯了一把王氏,卻不料對方更加口快:“姑媽您別拉我,讓我把話說完,不然她還真當自己真是個稀罕人了,若不是看著是個能生養的,想著能給張老爺添個兒子,用得著找這麼個不明來路的麼!”

這話說的卻是難聽至極,將女子名節都扯了進去,因此王氏話音弗落,兩道厲喝同時響起:

“桂香!”

“你給我滾!”

王姑媽和盧氏一起喊出聲,一個是一臉懊惱,一個則是一臉憤怒。

盧氏喊完也不等她們再反映,就伸手去推了兩人,想把她們攆出門去。王氏一見她都動手了,自然也不肯吃虧,反扯住盧氏伸過來的一隻手腕,兩人中間夾著那王姑媽,就這麼鬧了起來。

一直在一旁灶房豎著耳朵偷聽的遺玉,早在盧氏大喊出聲時候就躥了出去,趁著三人還在推搡的時候,拎著院子裡那把一人高的大掃帚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