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這孩子太有意思了,當三兒沒有個當三兒的樣子,裝白蓮花沒有個裝白蓮花的樣子,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還擺一副大義凜然的面孔。他基本沒拿正眼看過簡曉寧,此刻卻帶著笑,將他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我知道你喜歡陸秦。以前陸秦包過的那些人裡,喜歡他的也有很多。”蘇允緩緩道,“陸秦寵著你的時候,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是……”

“我知道陸秦不喜歡我。”簡曉寧打斷他,“我只是他生活中的一個調劑,他在我身上找到了久違的新鮮感。他喜歡我聽話又乖巧,我的弱小無力需要保護,又可以極大地激起他大男子主義的保護欲。他寵著我捧著我能得到的滿足感,可比寵著你多多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就是他的一個玩物,新鮮感沒了,我就要滾蛋了。”

蘇允的唇角微微僵住了。

簡曉寧冷冷地瞧著他,嗤笑:“蘇允,你並沒有比我好多少。你以為你對陸秦來說真的那麼特別?不過是習慣而已。你畢竟陪伴了他十二年,對他來說早已經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床頭擺的那盞檯燈一樣,沒了會讓他很不習慣。可是人又不是為了檯燈活著,第一天第二天,他會覺得麻煩甚至恐慌,日子久了,當他習慣了沒有檯燈,甚至換一盞新的檯燈來,你猜,他還會在乎以前那盞嗎?”

蘇允抱起的雙手,連帶全身都僵住了。

第一次,他在別人的來勢洶洶裡感到恐慌,感到自己無所畏懼的戰鬥力在悄然下降。

簡曉寧的話戳到了蘇允的痛處,讓蘇允一直全副武裝堅不可摧的內心破了一個小洞,不停往外洩著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對陸秦是特別的,可究竟是怎麼特別,他說不清。他很怕自己對陸秦來說只是種習慣,而習慣這種東西,要改變,太簡單了。

蘇允的心裡亂成一團,表面上看起來跟剛才沒有絲毫區別,然而在簡曉寧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右手死死捏著自己的左臂,捏得皮肉發白,疼得失去知覺。

“小簡啊,陸秦這麼花,我還能陪在他身邊十二年,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好一會兒,蘇允才短促地笑了一聲,身子前傾,彷彿前任教導後輩似的,和緩地說道,“因為我從來不會蠢到還沒了解他的脾氣,就自作聰明揣摩他的心思,更不會蠢到揹著他,挑撥其他情人跟他的關係。”

他低頭打量著簡曉寧,循循善誘,笑彎了一雙眼睛:“要是以後你也想在陸秦身邊呆上十二年,有四個字你要牢記,那就是——‘關你屁事’。他跟我吵也好,鬧也好,就算有天大的矛盾,這些——關你屁事?”

說完這四個字,蘇允懶得再多看簡曉寧一眼,轉身朝安東尼的方向走去。遠處,安東尼的沙灘排球比賽結束,也在朝他走來。簡曉寧怔怔地看著逐漸走近的兩人,這跟他預想當中完全不同。他以為蘇允會惶恐會不安,會因為自己一語道破而失態,可是蘇允沒有,他甚至完美地反擊了自己。跟蘇允的淡定比,簡曉寧覺得自己就像個居心叵測的跳樑小醜。

簡曉寧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惱羞成怒,追在蘇允身後,歇斯底里地喊道:“蘇允,所有人都看得出你喜歡陸秦,為什麼偏偏陸秦看不出來?陸秦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根本不想看出來,你想過沒有?你想過沒有!”

“你想過沒有”,這幾個字的尾音迅速被海風裹挾,消失在海浪的翻湧聲中。蘇允似乎沒聽到,又或者聽到了也不當回事。他緩緩走到安東尼身邊,安東尼牽起他的手,兩人並肩走上了回酒店的方向。

下午,李維安分別給蘇允和陸秦打電話,囑咐他們晚上別有安排,自己做局請吃飯。晚上六點,蘇允與安東尼準時到了酒店餐廳,過了會兒,陸秦也到了,等了許久,卻不見李維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