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怎麼一離開飯堂,就完全不同似的。」她笑。

忽然之間我覺得我受的委屈已達到巔峰,再也沒法子忍受下去,我反問:「是不是以前太像一個小廝,現在比較像個大學生?」

她一徵,站在路邊,臉上微微變色。

我顧不得那麼多,如果她給我來個不理不睬,掉頭就走,我也認命,但不把心中的話說清楚,我真快要生肺病了。

「你看我不起,是不是,因為我整天站在櫃檯後面,一毛兩毫的收帳,身上圍著白圍裙,拿著塊布抹桌子?你這次出來是因為我苦苦哀求你次數太多?你同情我?你可憐我?」

她站在路邊,看看我,不響。

說完這番話之後,我才害怕,怕她走掉,我抓住她的手臂說:「費薇恩。」人來人往,我再也看不到其他面孔,我只看到費薇恩。

費薇恩低下眼睛。

我把目光盯在她臉上,她也快離我而去,我以後再也看不到她。人生便是這樣,想要的永遠得不到。

我自口袋裡掏出一包東西,遞過去,我悲哀的說:「芝土鹹牛肉三文治,做給你吃的。」

她接過,忽然笑了一笑,開口問:「就吃這個?晚飯呢?」

「晚飯?」我問。

「我一心一意出來與你吃飯,怎麼,你不去?」她問。

「你——你還肯去?」我瞪大眼睛。

「當然。」她聳聳肩,「你大聲說話,你以為我會怕?」

「費薇恩。」我擁抱她。

「喂!這麼多人看看!」她笑。

呵這鹹牛肉芝土三文治的事總算完美結束。費薇恩我愛。兩個女人這一回茉莉是真生了我的氣了,一個星期不睬我。連花都不收。我想我已經黔驢技窮,得想別的法子,於是開了車子到她門口去等她。

第一日投鈴,沒人應。我看看錶。她一定還在屋內。她故意躲我。為了避免妨礙她上班的時間,我識趣地離開。第二天,我又去按鈴,這一回門外連報紙都沒有拾進去,由此可知是因為她早出門,所以會這樣子,她放意躲我。

第三天,我索性坐在車子裡等她下樓。可是她從後門走掉了。必然是在視窗看到我的車子停在樓下吧。

茉莉彷彿是下定決心要與我斷絕關係。一個女孩子,千萬不要讓她靜十天以上,如果她熬得了十天,就可以熬一個月,熬得一個月,就可以熬一年,一年不見我,我就失去這個女朋友了。

我一定要見到她。

於是我到碼頭去等她。

那日微微細雨,等得我十分淒涼。我等女孩子,從來不超過十五分鐘,出了名的遲者自誤。但是茉莉,她對我這麼好……真是好,太好了,以致我一直欺侮她。

她對我一向抱著「你有空,我陪你。你沒空,我等你」的態度,她真是好。

但我一次又一次的激怒她,因為我無法拒絕「外界」的引誘,茉莉是不錯的女孩子,她秀氣,她漂亮,她具風韻,但是天下的女孩子那麼多,個個有不同的好處,我偶然與她們約會,茉莉知道了,便生氣。

這次生氣是因為我送另外一個女孩子回家,推掉她的約會,被她知道了,因此生氣。

天下是有這種人的,看到人家的男朋友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來不及地通知事主,不過是妒忌。

他只有一個女朋友,也許連一個也沒有,而我有很多,多得令他晚上睡不看,因此他做這種事。

下流、卑鄙。

而且我知道這個小人物是誰,他是多年前追求茉莉不遂的一個中年男人。

這種人!我咒罵著他。他以為茉莉離開了我,便會重投他的懷抱嗎?做他的春夢。可是他抱著兩敗俱傷的心理,如此這般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