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兩位卿子較量劍技,你休要去摻和。”

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遺憾的籲聲,邯鄲稷回頭看了看,臉上略顯失望。

因為此時,趙無恤已經以激將法騙範禾棄了銅劍,兩人正手持木劍,各自站開,準備公平交鋒,中行黑肱阻止不及,也只能由著範禾。

不過邯鄲稷在中行氏府上,也見識過範禾的劍術,別看此人狂妄而鄙陋,卻還是有幾分本事的,覺得他必不會輸給那賤庶子。今日一辱,趙無恤還是逃不掉,也算是幫邯鄲稷報了半月前,那場趙府燕饗上的無恤對他的斥責。

他心裡想道:“經此一役,若是向範氏跪地討饒,看你這賤庶子還有什麼臉面在泮宮廝混下去!”

趙廣德站在他對面,縮著頭怯生生地說道:“趙稷堂兄,你我都是趙氏子孫,何必如此,還請幫幫無恤堂兄,勸他們住手吧……”

邯鄲稷一聽此言,彷彿一隻野貓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臉上青筋直冒,猛地爆發了。

“邯鄲!”

他大聲說出了這兩個字,同時快步上前,一下奪走了趙廣德的佩劍,甩手扔到一邊。

“我叫邯鄲稷,不是什麼趙稷!”

小胖子手腳發軟,自然捏不住劍,只得任由他奪走,徹底傻了眼。

卻見邯鄲稷走了幾步後,又拿起一把木劍,重重地扔給了他。

從方才範禾拔劍開始,趙廣德的手腳就一直在哆嗦,所以沒能接住,被拋過來的木劍砸到手背,痛呼一聲,劍失手落到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見此情形,邯鄲稷和身後的幾個中行氏之黨的少年對視後,哈哈大笑。

“溫地趙廣德,果然如他父親溫大夫一般,是個無能之輩也!”

邯鄲稷學著範禾的樣子,用木劍指向了趙廣德,倨傲地說道:“卿子對卿子,大夫子對大夫子,堂弟,沒記錯的話,你我小時候可是經常交手,可敢與我再戰一次?勝了我,自然會放你過去幫趙無恤,若是輸了,也可以……”

“不過,那時候,就得從我胯下鑽過去助他了!”

那一日,趙無恤在燕饗上拉攏趙廣德,與其一問一答,將邯鄲稷當做反面斥責,他早就暗恨於心。雖然礙於身份,無法親手對趙無恤做出過分的事情,只能藉助範、中行二子只之手報復,但他卻可以在這教訓教訓趙廣德,以洩心中之憤。

趙廣德看見邯鄲稷手中拎著的木劍,雖然無鋒刃,但稜角分明,打到身上依然會很痛。他又低頭看看地上那把,手腳越發地哆嗦,說起小時候,他就回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回憶。

邯鄲氏族兵經常受執政和家主召喚,來往於黃河兩岸,邯鄲大夫通常會帶著邯鄲稷出征,讓他留在溫地,美其名曰讓邯鄲稷與溫氏嫡子趙廣德相伴。

但這種安排卻成了趙廣德的噩夢,那段時間裡,年幼的他一直在劍室內被邯鄲稷單方面追打。或鼻青臉腫,或倒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打滾,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邯鄲稷曾惡毒地形容說,他看起來就像只待宰的小豬似地在那兒掙扎。

“堂弟,其實你家已經從大宗裡分出兩代人,也可以自稱溫廣德,而不是受他大宗庶子驅使!你可知道,等你成年後,等溫大夫故去後,宗主就會毫不留情地剝奪你的封地,把你趕到國外去乞食!”

邯鄲稷此言,讓趙廣德身軀微微一震,他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十餘步之外,範、中行一黨子弟正在圍觀的另一場戰鬥,正是激烈之時。

看著身處逆境,卻一劍又一劍,奮力反擊的趙無恤,他忽然懷念起了在成邑時,親手烹飪庖廚的趣味。

滾燙的甜豆漿,鮮嫩可口的豆花豆腐,象戲棋盤上的落子無聲,蹴鞠場上與國人、與兵卒同樂時,那久違的汗水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