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能文,何無恥之甚也!帖上自稱『儒士』,汝現有祖母年八十餘,受凍忍飢,致盲其目,不孝已甚,儒當若是耶!”裘曰:“時文之外,別有學問某實不知。若祖母受苦,實某妻不賢,非某之罪。”王曰:“夫為妻綱,人間一切婦人罪過,陰司判者總先坐夫男,然後再罪婦人。汝既為儒士,如何卸責於妻?汝三中副車,以汝祖父陰德蔭庇,並非仗汝之文才也。”

言未畢,忽聞殿外有鳴鑼呵殿聲甚遠,內亦撞鐘伐鼓應之。一“勇”字軍人虎皮冠者報“朱大人到。”王下閣出迎。裘踉蹌下殿,伏東廂竊視,乃刑部郎中朱履忠,亦裘戚也。裘愈不平,罵曰:“果然陰間勢利!我雖讀爛時文,畢竟是副榜;朱乃入粟得官,亦不過郎中,何至地藏王親出迎接哉!”“勇”字軍人大怒,以杖擊其口,一痛而蘇。見妻女環哭於前,方知死已二日,因胸中餘氣未絕,故不入殮。

此後南湖自知命薄,不復下場,又三年卒。

治鬼二妙

婁真人勸人遇鬼勿懼,總以氣吹之,以無形敵無形。鬼最畏氣,轉勝刀棍也。張豈石先生雲:“見鬼勿懼,但與之鬥,鬥勝固佳,鬥敗,我不過同他一樣。”

狐讀時文

四川臨邛縣李生,年少家貧。偶閒坐,一老叟至,揖而言曰:“小女與君有緣,知君未娶,願偕秦晉之婚。”李曰:“我貧,無以為娶。”叟曰:“郎但許我,娶妻之費,郎勿憂。”生方疑且驚,俄而香車擁一美人至,年十七八,妝奩甚華,几案楎柂之物,無不攜來。叟具花燭,呼婿及女行交拜撒帳之禮,曰:“婚事畢,吾去矣。”

生挽女解衣就床,女不可,曰:“我家無白衣女婿。須汝得科名,吾才與汝成婚。”生曰:“考期尚遠,卿何能待?”曰:“非也。只須看君所作文章,可以決科,便可成婚,不必俟異日。”李大喜,盡出其平時所作四書文付女。女翻視良久曰:“郎君平日讀袁太史稿乎?”曰:“然。”女曰:“袁太史文雄奇,原利科名,宜讀。然其人天分高,非郎所能學也。”因取筆為改數句曰:“如我所作,像太史乎?”曰:“然。”曰:“汝此後為文,先向我問作意,再落筆,勿草草也。”李從此文思日進,壬午舉於鄉。

此女在其家,事姑孝,理家務當,至今猶存,人亦忘其為狐矣。此事臨邛知州楊潮觀為予言。

何翁傾家

通州何翁,生三子,皆庸俗。長子尤陋。娶婦王氏美,內薄其夫,鬱郁不得志死。死後鬼常憑次婦史氏為厲,何翁苦之,具牒城隍廟。

越數日,忽換一鬼憑次婦言曰:“請親翁答語。”何錯愕,問:“為誰?”曰:“我史某,爾次婦之父也。死後為郡神掌案吏,不復留心家事。昨見翁牒,方知我女為王氏鬼所苦。我懇本官,已將王氏發配雲南,嗣後可無患。惟是我女適翁家時,我已去世,家業蕭條,愧無妝奩,至今耿耿。茲在冥司積白金五百兩,當送女室。翁可於本月十六日子時備香燭果帛,同次子祭廚房之西南隅,焚帛鋤土即得矣。”並戒:“是夕備素筵一席,我將邀二三同輩來慶翁也。”

翁如其言,及期鋤土,竟得空壇,父子怏怏。至夕,鬼又憑婦曰:“翁運可謂蹇矣!我多年蓄積,一旦為犬子奪去,奈何?”先是,何翁有姊適徐氏,生一兒,名犬子。姊夫及姊亡,犬子零丁,挈千金依舅氏,舅待之薄。未幾,犬子亦亡,其資竟為何有。犬子怨之,故先期來奪取五百金,蓋鬼事鬼知也。

越半載,次婦歸寧,暮回家進門,忽倒地大哭,極口罵何翁不絕,舉家驚。聽其言,乃王氏自配所逃回。方謀舁入內室,而三媳房中婢奔出告曰:“三娘子在房晚妝,忽將妝臺打碎,拍桌大呼,勢甚兇猛,不解何故?”何翁夫婦入視,則又有鬼憑焉,乃王氏之解差鬼,罵曰:“何老奴才,太沒良心!自家兒媳,全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