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府學狐

乾隆五十六年,秋祭前數日,滌濯籩豆,預備祭品,陳列明倫堂,夜使人看守。有副齋輿夫田姓者,素勇健,獨任其事。是夜微月,田臥至三更覺來,聞有人偶語,開目視之,見二人歷階上,將至臥榻。田躍起大呼,二人徑前與鬥。田奮力擒一人,擲階下,大嗥化狐而去;其一復鬥,田亦擒,擲亦化狐去。田以為不復至,因就寢。

未熟,忽聞人聲甚眾,且至矣。急起,見一叟鬚眉盡白,傴僂行,率少年十餘人,喝令擊田。田怒,奮拳擊眾,眾應手倒,無能抗者。叟怒曰:“如此可惡!”因騰躍以首觸田左脅,如中巨石,痛不可忍,仆地不能起。叟喝眾急曳至堂後左側柴房去。田念此去必無生理,見堂右有大鐘懸架上,因眾扶掖,出不意,疾走架下,以一肘挽架,一手拒敵。叟怒甚,以手持田肘力曳之。田懼,兩手固挽。叟力猛,連架曳行數尺,鐘聲鏗然,叟慄而止,令眾狐就擊之,自頂及踵無完膚,嘔血數升,將曙乃去,田亦僕不省矣。

天明,執事者入,見之大駭,以湯灌之,良久乃蘇,具道始末,乃知為狐祟,次夜,集眾十餘人守之。眾不敢臥,坐至四更,無所見,眾亦倦甚。甫就寢,聞眾馳驟聲,張目仰視,聞老人曰:“其人在否?”眾排頭按驗曰:“無。”老人曰:“幸漏網矣,去去。”遂寂然。

田臥病月餘,尋愈。愈後,欲挾刃宿堂上覆仇,其妻力阻之,乃止。

湖南貢院鬼

乾隆丙午科,湖南秋闈,澧州吏目馮名廷奉差委巡場。第三場十四日夜,馮與同寅李某同坐至公堂,李方隱几臥。是夜月色微明,馮見階下有物長二丈餘,腰腹如囷,通體皆毛,兩目閃爍如炬,自西文場出,緩步入東文場。馮素有膽,不懼,初見時低聲呼李。李覺仰視,大驚伏案,物去然後起,同入臥處,命僕從同臥一室。馮以李膽怯,既臥,故以手扣壁擊床恐嚇之以為戲。

正喧笑時,忽有大聲呼嘯,良久乃已,眾皆股慄,以被蒙首。少頃,聞人聲轟然,馮與李皆披衣起,監臨、監試兩主考皆起,使人察問內外,遠近無不聞者,鹹大詫異。是時頭場薦卷已中定十七八,兩主考復加校閱,黜落七卷,後竟無他異,豈因此七人不當中而致怪異如此歟?

雷異二則

滁州某村有黃氏嫗獨坐室中,午後風雨暴至。忽霹靂一聲,左壁下諸器物皆移置室中,離壁四五尺;壁上白泥厚不過三分,亦離壁四五尺,植立如堵,絲毫不損。嫗驚僕,良久乃蘇,不知所擊何物,其家亦無他異。

代州旅店中有二客同居,一日早起,大風微雨,一客在土炕上以大瓦盆覆坐之,一客坐門限上對語。坐限上者忽仰見屋樑上有火光二寸,如小蛇跳躍,急呼炕上者視之。其人未及答,忽霹靂一聲,屋頂揭去一片,眾奔入,視地下一人僵臥;一人在炕上堅坐不動,就視之,已死,頂上一孔如豆。初疑雷擊,仰視屋瓦外飛,不似自上而下者;移屍視之,見所坐盆底亦有孔如豆;揭盆視之,炕上亦然。竟從地下起,穿炕盆洞腹貫頂,破屋而去。地下者以湯灌蘇,得不死。

人變魚

從子致華作淮南分司,解四川兵餉過夔州城。道上人男女喧譁,舉國若狂,問之,曰:“某村婦徐氏與其夫同床眠,甚相愛也。早起,則婦面目髮膚如故也,而下半身已變作魚形矣,乳以下鱗甲腥滑,口尚能言,貌亦平常,惟涕泣哀號雲:『我睡時無他痛楚,只覺下體作癢,搔之,漸漸起稜,有為將生疥癬耳。不料五更後兩腳合併,不能伸縮,摩之,已作魚尾矣,今將奈何?』夫妻相抱大哭。”致華遣家人視之,果有其事,因官程緊迫,不能逗留,不知報官後將放諸江乎?抑養之家乎?不及問矣。

韓昌黎稱老相公

韓文公為貢院土地。庚子歲,有嘉興秀才陳效曾者,先試前數